我西安的作家朋友伏萍,给我看过八十年代末期,作家路遥给他的签字,似乎惜墨如金,只有六个字:“读书、思考、创造”。那时候,伏萍尚是西北大学文学系的学生,由于在《延河》发表了一首诗歌被邀请参加了一次省作协主办的文学座谈会,坐在最边上的一个人是路遥。
就是这六个平平淡淡的字,由大作家路遥写出来,自然充满和神奇的遐想和无穷的力量。相对于一个写作者来说,鞭策和激励的词汇以及由此产生的灵感也罢、激情也罢、冲动也罢,都远远比不了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的无穷魅力和丰富内涵。我们可以这样设想,当一代著名作家面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黄毛丫头求签名,却能如此准确、直接的用这六个字去激励一个文学路上蹒跚学步的后生,实在令人敬佩。而且,能如此准确无误地为文学新人把脉,应该说,路遥一定是在签名的同时,想到了他自己曾经写作路上的苦焦,才把最真诚、最简约的思想留在纸上,送给学生。
我们这些处在写作边缘的业余写作者,由于长期得不到文学理论的辅佐,得不到文学名家的指点,也缺乏正确的文学导向的支持,就只能是默默坚守在自己的一小片空间里,也许谨言慎语的指手画脚,也许自大狂妄的指点江山,也许和颜悦色述说衷肠,也许愤世嫉俗剑指偏锋……总是走很多弯路、夜路,还不得要领。路遥的六个字,对我来说,就是写作路上的航灯,是一个永远竖在我心里的标杆——写作怎么办?读书,是关键,很多作家都推崇读书对于写作的重要,就连我身边的一些知名汉中作家,丁小村、叶平们,也是每提创作先言读书的。可是,读书也很难,我们处在这样一个物欲横流、道德破落的时代,读书的氛围和气场,显然是不够的。于是,自己也就堕落地随波随流,蒙染了很多伪作家的换习惯,往往急就章、拿来主义,助长了歪风邪气。一个不读书,一个不懂得吸收和补充文学修养的人,永远是进步不了的。思忖我自己,也确实邯郸学步、固步自封地常常为不读书找一些堂而皇之的理由,确实是不对的。——有时候,我也常常想,那些成功者,之所以能成功,也必定是潜心贯注、如饥似渴地阅读了很多书籍的,否则,九十年代末期和我一样才是呀呀学步、奔赴在学习写作路上的吴梦川、方晓蕾们(此处纯属窃以为,与此二人从未谋面过,只不过我们三人的文章常常出现在报纸副刊的同一个版面上),如今早就是成就不菲、步入轨道的名家了,而我尚在文学的门槛外面丝丝艾艾、缠夹不清着把不准方向,找不到突破口,苦闷着自己,折磨着自己。
思考,也是写作者非常需要的主要功课。小学生写作文,要求“我手写我心”——写真实事件、写真实思想。就算是小说创作,也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就连中国唯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莫言,说起写作,也是直陈这一观点的。心,就是思考的结果,积累的过程,素材的过滤,谋篇的源泉。一个大事件的发生、经过、结果、背景及其因素,一个打架现场双方的言语刺激、肢体冲撞、周围人拉偏架的姿态与旁观者和事佬的唠唠叨叨,都要仔细琢磨,细心安排,让他们合情合理、妥妥帖帖地顺着地气,并且不显山露水出现在作品里面,才是写作需要思考的关键环节。信手拈来,顺手写去,是我写作中常常会犯的毛病,当为摒弃。
八十年代末期,应该还是一个经济处于低潮的复苏期,“中国制造”一词提出来也仅仅十年时间,物资与精神相对还都不十分丰富的阶段。大师路遥却敏锐的用了“创造”一词来说写作,恐怕他之外,别无他人这么早就洞察到并提出文学发展道路需要“创造”的焦点。人生、平凡的世界、刘巧珍、高家林、黄亚萍……甚至很多专家都一直公认:“《平凡的世界》是一部珍有内在魅力的激情的现实主义力作。它以广阔的社会生活为背景,描写了中国农民的生活和命运,是一幅当代农村生活全景式的图画,是对文革十年历史生活的总体反思。在事件和人物之间,作家更着力表现新旧交替时期农民特有的文化心态,试图探讨中国当代农民的历史和未来……这部作品之所以被称为严格意义上的现实主义作品,不仅在于作品展示的大量生活细节、农村生活图画都相当逼真,而且在于作者精细深刻地刻画出了人的心理、性格,写出了中国农民个体和群体的命运。”
正是作家路遥的这种强烈的乡土情结、乡土意识以及深厚传统文化底气的融合,造就了《平凡的世界》里的不平凡;正是他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积极入世的人生态度,才让高加林和刘巧珍们成了一个时代津津乐道、信手拈来的话题。究其实,人类文明进步的每一个步履,都粘联和凝结着土地的哀欢,都酣畅淋漓与直白无暇的错落有致、并且毫不吝啬的展示出来,等着创作者去开垦、去挖掘、去发挥和创造。
路遥老师逝世二十二年了,但是,他在《人生》中引用了作家柳青这一段话:“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却常常教我时刻把路走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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