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成功,固以内缘因素为首要,然亦多有外缘背景。章士钊曾云“名士亦须拉缆人”,历史上很多名人都是凭借相互间的提携、扶持而跻身名流,学界尤是如此。
1917年,梁漱溟报考北京大学,没有考上。但是,前一年梁氏曾在《东方杂志》上发表文章《究元决疑论》,以近代西方学说阐扬印度佛家理论。蔡元培读后,认为他功底很好,前途无量。当他得知梁没有被北大录取时,甚为惋惜,说:“梁漱溟想当学生没有资格,那就请他到北大来当教授吧!”于是,梁漱溟被聘来北大主持印度哲学讲习。试想,如果当初没有蔡元培的“不拘一格录人才”,何来日后的“一代大儒”梁漱溟?
语言学家、文学家、文学批评史家郭绍虞先生早年仅读过小学及中等工业学校(未毕业),以后辗转在中小学、出版机关及报馆供职,编纂有《战国策详注》、《清诗评注读本》、《中国体育史》,然不过为稻梁谋,非深造自得之学。后有幸得到胡适、顾颉刚推荐,任福建协和大学中文系教授,遂以小学学历而一登龙门。
沈从文先生早岁受知于胡适,始得以小学学历跻身高校。启功先生为前清皇族之后,然家道中落,仅有中学学历,蒙辅仁大学校长陈垣识拔,先后到辅仁附中、辅仁大学任教,始得跻身学者之林。
罗尔纲先生是我国近当代史上著名的历史学家、太平天国史研究专家、训诂学家。1930年6月他从上海中国公学文学系毕业,蒙老师胡适垂青,遂到胡适家里工作,主要是抄录整理胡适父亲胡传的遗集,并辅导胡适两个儿子胡祖望、胡思杜的学习;还帮胡适整理图书和做一些学术工作。罗为人木讷、拘谨、不善言谈,胡适为了鼓励他,每次家中来人他总会说“我的朋友罗尔纲。”
历史学家、古文字学家徐中舒家世贫寒,三岁时祖、父俱丧,赖寡母含辛茹苦,才得以在慈善性的育正小学、免学费的安庆第一师范先后就读;毕业后又任小学教师、家庭教师。1929年陈寅恪读其《古诗十九首考》之后主动推荐徐中舒入中研院史语所。四十年代徐兼职成都燕京大学,与陈氏共事,陈又称许他是“清华国学研究院最好的学生”;五十年代初,中国科学院邀陈氏北上主持历史研究所,陈举徐氏以自代。后来徐中舒在史语所第一组(历史组)曾负责整理原内阁大库所藏明清档案,于行政事务方面亦多兼任,陈寅恪致傅斯年函谈及其人有谓:“第一组主任弟仅挂虚名,诸事悉托其辨理,故弟个人对之有特别感谢之必要。”陈寅恪对徐中舒推许再三,虽出于学问之公,但亦不无交谊之私也。
著名学者、历史学家张荫麟1922年考入清华学校,在校时已勤于著述,深得梁启超赏识,当面称他“有作学者的资格”;毕业后藉公费留美,入斯坦福大学攻读哲学及社会学,不待五年期满即返国,未获博士学位。当时陈寅恪向傅斯年荐之云:“张君为清华近年学生品学俱佳者中之第一人,弟尝谓庚子赔款之成绩,或即在此人之身也。……其人记诵博洽而思想有条理,若以之担任中国通史课,恐现今无更较渠适宜之人。若史语所能罗致之,则必为将来最有希望之人材,弟敢书具保证者,盖不同寻常介绍友人之类也。”可谓推许备至矣。
红学家周汝昌先生一生可谓幸运:当年胡适曾向邓之诚咨询《懋斋诗钞》的有无,只因邓故意不言,周后来始能发现其书,是为其接触红学最重要的机缘,此其一;他与胡适素未谋面,胡却青眼相加,并慨然借出海内孤本甲戊本《石头记》等珍籍,他始有条件继续其研讨,此其二;《新证》在1954年《红楼梦》批判前一年印行,可称及时,否则稍迟即无出版机会矣,此其三;批判运动展开后,作为红学考证的后起之秀,周虽受攻击,却由于毛泽东的幕后意见而得到保护过关,此其四。
历史学家童书业自幼多病,祖父又为前清遗老,故长期在家接受旧式教育,熟读经史;藉其超凡的记忆力,于先秦古籍多能背诵如流。二十岁以后接触顾颉刚著作,乃师其法以治史,功力与方法遂能相得益彰。1935年,顾请他赴京做研究助理,承担燕大、北大及禹贡学会多项工作;因他没有任何学历,顾氏只好自己供其食宿,并由个人支付他薪酬。
中国当代词学大师唐圭璋自幼孤苦,十二岁始读小学,十五岁入读江苏省立第四师范学校,颇承校长仇埰的识拔;1922年考入东南大学(后改名中央大学),从吴梅学习词曲,考虑到学有专攻,遂专力于词,而定其学术上的终身。
学者谢国桢少年时未受正规教育,曾三考北大,皆因数学、英文不佳而落榜。后始得入清华国学院,与梁启超关系密切,结业后更在梁家教授其子女;其治明末清初史,即承梁氏启发也。
此外,王国维赖友朋之力,陈寅恪赖家世之力,陈垣赖教会之力,饶宗颐赖商帮之力,叶昌炽曾馆于潘祖荫家,余嘉锡曾馆于赵尔巽家,董作宾曾馆于徐炳昶家,孙楷第曾馆于傅增湘家,唐兰曾馆于周学熙、周叔弢家,钱仲联亦有家教经历,皆因外力相助而遂成学界胜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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