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过后的这几年,我生活中最大的一个变化就是整个人愈来愈务实、愈来愈静、愈来愈淡。而这一切皆因一个人——姚展雄。
最早结识姚展雄是在一次聚会上。餐桌上别人都在高谈阔论,唯独他在静静地倾听。倾听是一种美德,也是一种智慧。如今懂得倾听的人是越来越少了。人们都急于表现自己,生怕别人漠视了自己、冷落了自己、忘记了自己。我在见到姚展雄的第一瞬间便被他身上的那种静气所震惊。那一刻我认定这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展雄长我九岁,按说我们是有距离的。但是不知何故,我总觉得和他离得很近。朋友中唯他和彦群最能与我谈得来。有话敢说,有话能说。君子之交淡若水。我们是真正的君子之交。何谓朋友?以我的理解,朋友是这样一种人。是你快乐时容易忘掉的人,是你痛苦时第一个想去找的人,是给你帮助而不用说谢谢的人,是你惊扰后不用心怀内疚的人,是你不必苛求也不必提防的人,是你败走麦城不对你另眼相看的人,是你高升后对你称呼仍不改变的人。人生在世,朋友不一定要多,有一两个素心的好友就知足了。于我而言,姚展雄就是生命中的那一两个素心的朋友。如果说在别的朋友面前偶尔还敢“放肆”一下的话,在展雄面前我是绝对的毕恭毕敬。我对他始终有一种兄长般的敬畏。不光是我,很多人都对我说,在展雄面前不能干坏事。
展雄任何时候都是举止端庄、温文尔雅,颇有古君子的谦谦之风。但他又绝非一个枯寂、了无生趣的人。相反他待人真诚。初次见面他便送了我不少佛学杂志,没过多久又邀请我去他家彻夜晤谈,见我生活困窘他屡屡告诫我写作之人一定要先解决好生计。这样的人,你怎能说他枯寂呢?
展雄乃甘肃灵台人,少时好剑,及长爱文,后混迹商旅、客居长安,颇有一番人生艰难。或许正是因为此番经历加之先天禀赋,展雄人到中年忽然对中国的传统文化来感起兴趣来。痴迷国学,主修禅,旁通儒、道、易等诸子百家,并最终成为一个虔诚的佛子。与时下那些“学问僧”不同,展雄学佛是真修实证。为此,他将佛法融于生活,并以此作为立身处世的准绳。
“诸供养中,法供养最,六度之中,布施第一”。展雄是法布施的典型。为弘扬佛法,他孜孜矻矻,不知写下了多少劝善、静心的修习之文。受他影响,我偶尔也写一些佛教文章,两年时间几乎发遍了全国所有的佛教刊物。但我终究一个名利客,放不下俗世功名。不像展雄那样心静如水、淡然处之。君子守中不务外。在这个浮躁的世界上,能够定下来、静下来,专心致志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是很不容易的。尼采说过一句话:“懂得为什么活着的人无论什么样的生活,他都能忍受。”我以为,展雄是一个懂得为什么活着的人。正是因此,他才不为物动,不随境转,不为气乱。
有道是:浅者有声,深者不语。展雄经常是神闲气定、少言寡语。这正说明了他的高深。有才而性缓定属大才,有智而气和斯为大智。展雄是大才加大智。这样的人就像菩萨一样,大雄大力大慈悲。
展雄是我所见到过的人文最统一的一个人。人如其文,文如其人。展雄的文字寄至味于淡泊,发隐忧于日常。有一种拨云见日、生智去蔽的豁然之感,真的称得上是“般若”。他的一些文章我曾反复阅读,如《知止》、《默默者存》、《功不唐捐》等,我承认我是写不出那样的文字的。不是没那功夫而是没那境界。展雄的文章不是写出来的,是“磨”出来的。他常常是读完一本甚或几本书才写一篇文章,而且还渗透着他的生命体验。这样的文章能不打动人。
相对于前一本散文集《坐听蝉声》,《素心无尘》显然是又往前走了一步,更加粲然、更加纯粹、更加素朴。国学大师马一浮说过一句话:“邪人说正法,正法也是邪;正人说邪法,邪法亦是正。”同样,“雅人做俗事,俗事也是雅;俗人做雅事,雅事亦是俗。”展雄的人是正人、是雅人,展雄的文是雅事、是正法。
一种风流吾最爱,南朝人物晚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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