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主席张翟西滨:乡下岁月—我的知青生活

副主席张翟西滨:乡下岁月—我的知青生活

2013-05-31 09:23:02    258次点击               发布者:李铂岩       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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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蹉跎,往事如歌。

1976427,杨柳依依,春雨霏霏。咸阳地区几千名知识青年云集于市中心广场高大的毛主席塑像下,参加一年一度声势浩大的“上山下乡出发仪式”。会后,我来到远离市区30里外的周陵公社南贺大队第四生产队插队落户。谁知,这一“插”就是1582个日日夜夜(四年零四个月)。

光阴荏苒。
一晃,30年过去了,每每想起那段乡下岁月脑海就像过电影似的,历历在目,难以忘却……
 
 
1976年,我们这一茬学子读完高中,就算“读到尽头”。因为,那时没有考大学一说(1977年国家才恢复高考制)。摆在我们青年人面前的惟有“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必由之路”。
南贺村辖有两个自然村,八个生产队。全村千余户人家,4000多口人,拥有可耕地4000余亩,大队知青一百零几。
“工分制”是生产队主要劳动分配形式。社员分红依据工分多少分粮、分钱。队里给我定为二级劳,干一天农活挣9分工(一级劳10分)。当时,生产队每个劳动日值4毛钱。据说我们队属中游,有的生产队一个劳动日仅值一包9分钱的“羊群”烟,收入低得可怜。我所在的小队有7名知青,43男,比我们早一年插队的有3名,我们这批有4名。每个生产队有个知青院,我队的知青院有4间土坯房,一字排开,男女各占两间。也许大队干部对我有所了解,插队不长,宣布我任大队团支部副书记、知青副组长。在队上我算大家认可的知识青年。譬如:每遇社员大会,会前的读报学习就成了我的任务。大队办个黑板报、墙报多半派到我头上。事实上,百十号知青与知青头衔名副其实的亦不全是。一次,知青与部分社员一起在大队部开“批林批孔”座谈会,一位知青郑重其事的从口袋掏出一份发言稿,结果,“本报讯”三字刚出口,就惹得下面笑声一片。这位知青显然不知“本报讯”是何意?真可谓:大报抄小报,小报抄“梁效”(两校:指清华、北大)的最好诠释。
说实话,在“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岁月里,我们这些青年在校并未学到多少知识,每学期“学工、学农、学军,还要批判资产阶级”,真正用于学文化的时间太少、太少……记得,中学上语文课,哪有什么教学大纲,一位擅长朗诵、讲故事的老师几乎一个学期为我们通读了长篇小说《海岛女民兵》(后改编成彩色故事片《海霞》)。当时,我们这些幼稚的学生听得津津有味,现在想起真是误人子弟。
 
 
万事开头难。
刚下乡,对我这个“只知猪肉吃着香,不知养猪汗水淌”的城市青年来说,农村的一草一木十分新鲜。地头开的什么花?树上落的什么鸟?见啥问啥。尤其,各种农活真是“擀面杖吹火­­—— 一窍不通”。
一天下午出工铃刚敲响,生产队队长边走边喊:“四队社员拿上‘古嘟’(方言:指一种农具)到地里打胡基喽。”我急忙从知青院跑出来,见了队长就说:“我没有夯。”队长冲我一笑,让我看他肩上扛的农具。我一看,一个木棍前面带有类似锤头的木疙瘩。打胡基咋用这农具?我内心正犯嘀咕。队长对我说,“你到社员家借一个‘古嘟’,咱后晌到地里打胡基蛋。”这真闹出了笑话。
打那以后,每遇出工,不管队长喊啥,我不明白的,总是看社员拿啥,我拿啥,然后,默不作声地看社员咋干,我咋干,不久,各种农活日渐熟悉。
那时,社员出工像排长龙,队前的人到了地头,队尾的人还在村口。真可谓:“出工一条龙,干活一窝蜂”。不过,春季给地里拉粪就不同了。通常队上根据饲养室到地里的距离来确定每晌拉几架子车粪,遇到“包”字活,社员干得很起劲,因为谁完成任务,谁就可提前收工。“趟趟活”要比“晌晌活”麻利得多。
乡下一月,我就遇到 “忙天”(夏收),一天三晌,劳动强度特别大,有时晚上也要连轴干。收麦时,我在地里拉大耙,也就是把散落在地里的麦子,拢在一起,以保颗粒归仓。拉大耙要在半尺高的麦茬地满地跑,一不小心大耙会戳破脚后跟。麦子上场,人要在烈日下不停地摊场、倒场,有时,我还在脱粒机前打尖杈,麦粒打在脸上,钻心的痛。最令我吃不消的是扬场。什么时候有风,什么时候扬,后半夜人刚眯瞪,“风来了”队长一喊,大家就得起身扬场,没扬几下,风又停了,就这么干干歇歇,歇歇干干,没完没了,直到天亮。第二天,头晕脑胀,四肢无力,回到房子,不吃不喝,倒头一睡就是一天。
忙天一般要持续一月,那个月,我如同扒了一层皮,真是,难熬的一月,痛苦的一月,可怕的一月。
秋活较为松散、整端。挖红竽、拾棉花、收苞谷……当时,队上收完苞谷很快就在地头挨家逐户分到人,分不完的,晚上就由我们知青看护。守护苞谷人遭罪,天当房、地作床。一是晚上蚊虫叮得你不得不蒙头睡;二是第二天醒来身上盖的被子潮湿得都能拧出水。尽管这样,秋活要比“忙天”好受多洌。
冬季称“冬闲”,其实也不闲。一天到晚,“两眼一睁,忙到熄灯”。冬天我最怯冬灌。白天黑夜不停地浇,两人一组,一人地头,掘口放水,一人地尾,巡察喊令。
隆冬时节,天寒地冻。特别后半夜,地头地尾取暖的火烧个不停。我有时满地跑,主要查看是否“跑水”。月光下浇地常使人误判,看上去地上干干的,其实水早已渗进地里,稍不慎陷进去弄得你两腿泥水。西北风一刮,冻得浑身哆嗦,手都攥不住锨把。那时,冬灌一天挣两天工分,再受冻人也乐意出工。有一回我陷进坟坑,脚都踩到了棺木,浇地的水灌进了脖子,多亏锨把担在坟坑两边,我像抓单杠似的爬了上来,满身泥水,同宿舍知青看我惨不忍睹的模样,竟玩笑似的说:“你是人还是鬼?”。
冬灌,我亦常常巡渠。因为知青巡渠干部社员都很放心。一是知青无自留地;二是本村、外村非亲无故,不存在私开口子。记得从高干渠把水引到小队,要经过两个村,足有十里之遥。十里长渠要经过多少公家地、自留地。那阵子,二道塬属旱塬,最缺的就是水。社员也跟我戏说,我们是用唾沫洗脸。意思是缺水。难怪村上流行一句:“宁给一个馍,不给一碗水”。每遇冬灌都发生个别社员偷水浇自留地的事情。
巡渠看似轻松,其实既惹人又累人。每天都要与偷水之人较劲。这不说,十里长渠人要不停地来回巡察,一天到晚少说也要跑五、六十里路。路上,要经过两处乱坟岗,坟头有大有小,有高有低。深更半夜走到乱坟岗,寒风带着哨,若是前面冷不丁冒出一个走夜路之人,吓得我腿肚子发软,头发都能直起来。初到农村这样的事常令我惧怕。农村有一种习俗,家中老人在世,棺木都已备好。大多放在柴房。有一回,我到社员家借锄头,社员告诉我在柴房。推开柴门,见两副未上漆的棺木像两具僵尸并排放在里面,吓得我扭头便跑。
怕到极处,怕则不怕。
后来,我发现乱坟岗是最好的避风港。在空旷的田野上,当我又累又乏,就躲进有树有草的乱坟岗,裹着棉衣,头枕坟包,美美丢个盹。现在想起,真不知当时咋有那么大的胆……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国还很贫穷。咸阳城里不少人的穿着,是用日本尿素袋子染制成的衣裤。而农村人“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补丁衣更是随处可见。
村上建有一个知青大灶,共有100多人就餐。主食多为杂粮,细粮不外乎面和馍,蔬菜奇缺,一般都是从城里捎或用粮食换。我们属产粮区,上头不允许种别的,谁要是套种一点蔬菜,就是“资本主义尾巴”,非割掉不行,个别社员偷种一点菜,一经发现,挨批不说,还要被大队民兵带到公社“兴师问罪”。
农村用电极不正常。知青大灶馍蒸不熟,饭是夹生,司空见惯。下乡前,我做“肠穿孔”手术刚一年,身体羸弱,“头疼感冒是常见病,胸闷胃疼是老毛病”。可以这么说,热馍不吃,杂粮不吃。下乡后,“忌口”变“饥口”。“发糕吃、糁子喝,身体反而还不错。”真是:劳动治百病。有一回,收工吃饭,天都黑了,知青三三两两蹲在大灶院中喝“磨糊”(方言:指苞谷面打的稀饭),喝着、喝着,都觉得跟往常不一样,碜得不行,有的知青说:“对咧、对咧,吃饱肚子不想家。”在大家洗碗时,灶长跑了出来,高声道歉:“今对不起大家,天黑没电,把口袋拉错了。”大家一问,原来把麸子(喂牲口佐料)当成苞谷面撒到锅里了。
冬季,农村停电更是家常便饭。大灶蒸的馍发青,馍冻在蒸笼里,像冰疙瘩。炊事员用刀劈下来,嘴里道声“二两”,当带着冰渣的馍递到手上,不知心有多凉。难怪知青回家总要大包小包拎些好吃的回队。我也同样。每次回家母亲总为我准备一罐头瓶大油,当热腾腾的馍从中间掰开,用筷子夹进一点,里面再撒些盐,吃到嘴里,嗬!实乃共产主义生活。一罐头瓶大油,不到三天就会吃完,因为知青看见,都要着吃、抢着吃。用知青的话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当然,知青中也不乏日子细的人。我所在的小队有位女知青,一天夜里咳嗽得不行,同屋年长的知青以为生病了,急忙拉开灯,上前被子一揭,发现这位女知青躲在被窝里干吃炒面,搞得两人很尴尬。
说起知青生活,我看不如当地社员。收工以后,社员回到家不管饭好坏,起码能吃个热饭、饱饭,由于大灶吃饭的人数难以估摸,有时,去晚了要么有饭没菜,要么有菜没饭,不知多少回逼得我拿着碗筷到社员家讨饭。
夜幕降临,知青生活枯燥乏味。由于一天高强度的劳作,我多半早早就睡了。有时,遇到社员来宿舍小坐,我们都很高兴。停电时,我就点着蜡烛谝,蜡烛点完,就“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瞎聊。即便如此,也很高兴,觉得这一晚过得真快。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历史的潮流。关于这个话题,不少社员有看法。有的社员对我坦言:“你们是来掰馍的。”细想也对,土地是农民赖以生存的基础,人增地不增。社员咋能没看法?加之,有的知青一年连100个劳动日也挣不下,个别知青到了队上东游游,西荡荡,甚至干一些“偷鸡摸狗拔蒜苗”的事。有的社员家丢了鸡,首先到各队知青院走一走、看一看,然后在垃圾堆里再刨一刨,看有无他家的鸡毛。那阵子,从上到下视知青为“高压线”,无人敢惹。我插队不久,队上曾发生一起社员强奸女知青未遂事件,不到两个月,那位社员就以“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罪”处以极刑。
从市区广场到我们南贺村,有2路公交车通行,车票为0.28元,不少知青乘车不买票。因而司机见知青上车就加大了油门。一次,天黑我打算把分的粮送回家,考虑乘车顺当,我专门叫了一位知青挡车,见车停稳,我提着粮袋正欲登车,车门“哐啷”一关就开走了。可见当时知青的声望如何?
乡下的亲身磨砺,使我对“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农民肃然起敬,他们辛劳又勤恳,平凡又伟大。一天,队上安排所有男女劳力拉架子车,进城卖西瓜,我的房东卖瓜时,有几个城里人吃了瓜不付钱,我看到后,猛冲上前就争斗了起来,硬是让付了款,事后,我的侠气、仗义之举,得到社员的广泛好评。
我所在的小队有3名男知青,平时,很少串门,彼此亲如兄弟,与社员关系处得甚好。谁家桃熟了、杏熟了、枣熟了,总会给我们提一点,社员家里盖房呀、打墙啦,我们也会主动帮忙。一次,知青院就我一人,感冒咳嗽,浑身发冷,睡在床上一点都不想动,赤脚医生及时给我送来药,房东为我打了三个荷包蛋端到床前……人在病中感情最脆弱。当我斜躺床上端起那碗热乎乎的荷包蛋,泪水“吧嗒、吧嗒”落在碗中……
塬上的冬天,滴水成冰,干冷干冷。我的脸冻皴了,手冻裂了。下地平整土地,手难以捉锨,每使用一次锨,不是用手握着锨把铲,而是用胸脯顶着锨把往前推。我住的房属半厦房,屋檐下不是四处进风,而是八下漏气。屋里的水缸结了厚厚一层冰。睡的床紧倚窗户,玻璃早被顽皮的孩童打破,我是用图钉把塑料地膜摁上去的,风刮得窗户塑膜有张有弛,伴有音乐的节拍,难以入眠。睡前,不敢喝水,生怕半夜起来遭罪。我双层棉被加身,钻被窝时,抖动着身躯一点点向里移,并呲牙咧嘴发出“唏嘘、唏嘘”难以忍受的惨叫声。每到这时,我想要是队里的社员多好,这会恐怕睡的是热炕。
雨天自然成了农民的星期天。逢雨知青大都回了城,为了不给父母增加经济负担,有时,我身披雨衣独自走回家,回到家亦总捡轻松愉悦的话对父母说,以免他们担心。
下乡期间,人苦点累点不算啥。有一回,我险些把命搭上。1978年春上,我随几名社员到双照公社富阳村修高干渠。在去的路上,我们坐农民的手扶拖拉机顺着渠岸行驶,岸上有一不大不小的坑,拖拉机前轮刚进坑,由于车速过快,方向一变,顺势开进了大渠,我坐在车帮,还未缓过神,就一头栽进渠里,多亏水位不深,待我浑身透湿站在渠里,回头一看,好家伙,整个车身斜插在渠岸,要不是大树挡住,真会被车厢扣在渠中。上了岸,我和社员约定:这次危险之旅,作为一个秘密埋藏在各自心中……
一年365天。
我一年劳动日多在320个左右,工分每年在大队知青中数一数二,粮分了不少,钱分的有限。记得有一次过年,我把分的麦子,磨成了“富强粉”(100斤麦磨出60斤精粉),面背回家,就让母亲用我的劳动果实为全家人擀面,母亲每挖一小碗面,我就用绳绑一次面袋,接连重复了三次,母亲见我吝惜的样子,笑着说:“真知道爱惜粮食了。”
的确,过去上学,吃不完的馍,随手就扔了。现在经过农村锻炼,我终于明白:“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1979年初,由于我好学肯钻,大队让我担任南贺村首个学前班老师,这对我来说真是一桩新生事物。
学前班的教室是我们知青大灶的饭堂,由于知青招工的招工,参军的参军,大队所剩知青不多。因而,知青大灶已停办。课桌是村上社员用土坯砌成的“土台子”,一排一排,凳子是学生自带,就连墙上挂的黑板也是从大学校借来的。教室无灯、无窗、无门,尽管条件简陋,学前班还是招了60多名学生,小的7岁,大的9岁,老师就我一人。每学期按大队要求,每位学生收取0.20元学费,全班下来仅有12元之多。
那时,学前班无固定教材。我记得,语文从“aoe”拼音字母教起,数学从“123”阿拉伯数字讲起,我还教孩子们唱《我爱北京天安门》、《红星照我去战斗》等儿童歌曲,孩子们喜听打仗的故事,我就给他们讲《东海小哨兵》、《鸡毛信》……我用学费购置了图书、跳绳、铁环等少量的课外读物和活动器材。课余,我和孩子们的腿搭在一起玩“搭花轿”、“丢手绢”游戏或组织适当的体育活动。起初,社员视我为“孩子王”。也就是只要孩子不打架、不出事就行了,至于能否学些啥,关心的不多。不久,社员看我把孩子们带得能唱善跳,会写字有礼貌,不少社员寻情钻眼把孩子要放进学前班。面对学生,我有句口头禅:“老师是大朋友,学生是小朋友,大朋友愿意和小朋友交朋友”。正是凭着这种感情与孩子们交流沟通。教学中,我因人施教。好的表扬,差的批评,当然也少不了必要的体罚。每晚我还要为白天未到校的学生单独补课(借此,亦打发了夜晚的孤寂)。
夏收时节,我组织全班学生,每队拾一晌麦,把这命为“劳动课”;为使孩子们扩大视野,我把自己的半导体收音机拿到班上,每天下午准时收听中央电台的“小喇叭”节目,把这命为“思想课”。
根据自己嗜文的特点,我创作改编了许多儿歌,其中一首《拍手歌》颇受孩子们喜爱。
你拍一、我拍一,早晨起来把脸洗;
你拍二、我拍二,女孩子要梳小辫;
你拍三、我拍三,准时到校别贪玩;
你拍四、我拍四,认认真真来写字;
你拍五、我拍五,讲究卫生不玩土;
你拍六、我拍六,下课屁股扭一扭;
你拍七、我拍七,放学排队要整齐;
你拍八、我拍八,团结互助别打架;
你拍九、我拍九,补丁衣服不嫌旧;
你拍十、我拍十,拾金不昧要诚实。
《拍手歌》易学好记、琅琅上口,使孩子们从中收到了潜移默化的教育。譬如:那位学生玩土,别的学生就喊道:“你拍五、我拍五,讲究卫生不玩土”。
 人与人的交际不在年龄大小。我爱孩子,孩子亦爱我。深秋的一天,我正在知青院剥包谷。结果,全班学生都来了,还抬来4只“木函”(方言:盛粮食的木容器),说要帮我一道剥包谷,别看他们年纪小,干起这活比我还麻利,有个男生还学着我的腔调:“今天是劳动课”。看着这些活泼可爱的孩子,一种从未有过的自豪、幸福感充溢心间。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寒假到了。这意味着学前班的孩子“毕业”,要到大学校上一年级了。最后一堂课,当我那句口头禅:“老师是大朋友”刚出口,全班学生就异口同声接道:“学生是小朋友,大朋友愿意和小朋友交朋友。”说完,一位男生放声哭了起来,我有点茫然,走到跟前一问,哪位学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老师,你跟我们一起到大学校吧!”,看着他那天真无邪、难分难舍的样子,我强忍着自己的感情,掏出手绢,为他擦了鼻涕和眼泪,也释放一下自己的心绪。不知是学生感染了学生,还是我不经意的举止打动了学生,更多的男女学生抽泣起来:“老师,你还教我们吧!”不少学生都这么央求着。
真的,那一刻,我的双眼模糊了……
有聚就有散。送走学前班,市上传来招工的讯息:只要报名,就可返城。不过,与往年不同的是大集体单位,而不是国营单位。对此,不少知青有怨言:“下乡几年进大集体,太亏了。”因而,“走与留”的人生考题困扰着每个知青。我也觉得亏,未报名。
这次招工大队走了30多人,我们小队仅剩我一人。面对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知青院,百感交集、夜不能寐。扪心自问:“西滨呀西滨,你莫非要在农村呆一辈子?”那时,队上有位社员给我提亲,被我婉言谢绝。最令我不安的是,社会上传言“这回招工是大集体,下回招工是社办的”等诸多说法,愈想愈觉自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
寒假回城,我不愿出门。当母亲告知:谁谁招工了。我内心好似翻江倒海,别有一番滋味。整日苦闷、忧伤……。有时,背对家人,暗自垂泪。
那时,一部国产故事片《小花》刚刚上映,里面那首凄婉、忧郁的插曲《妹妹找哥泪花流》,深深打动了我。为了纾解自己的苦闷,我以知青的视角将歌名改为《知青插队几春秋》,重新填词,独自在家,自吟自唱,使心中的一切烦恼得以宣泄……
忧也罢,愁也罢,都无济于事。思来想去,人还是要有一种精神。1980年元月31日,我在日记中写下这样的诗句,聊以自慰。
我不是诗人,
也不是作家。
我是一名知青,
不能不说句真话。
 
有人说“下乡是去吃苦”,
我承认这话。
难道我们是“公子”、“小姐” ?
吃点苦就大声责骂。
 
没有苦哪有甜,
考虑自己更应想到国家。
祖国有难不正是母亲有难,
儿女吃点苦这又算得了啥?
 
有人说“好下不好出”,
我也曾有过这样的话。
想一想九亿人的国家,
咋能事事都办得利洒?
 
知青同志、我的战友呵,
咱们要从大局出发。
“党和人民是不会忘记我们的!”
这就是我一位知青的话。
—— 一位知青的真话
过罢年,回到村上,我又接了一个学前班。面对如雀的新生,情不自禁想起唐朝诗人崔护的诗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19808月,由于我这个“孩子王”当得好,出了名,经咸阳地区知青办推荐,被评为省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积极分子(当时咸阳地区仅评2人),并出席了在高陵县举办的“陕西省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积代会”。会后不几天,我告别了农村,被招入一家省属纺织企业。
正是那一年,知青全部返城,结束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历史。
人生苦短,短亦有情。
四年零四个月的知青生涯,在我的人生阅历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记。对此,我自撰了一副对联:
战天斗地 喜怒哀乐都有
耕云种月 苦辣酸甜遍尝
横批:乡下岁月
时隔30年,我之所以拉拉杂杂写下上述文字,只是告慰社会上同我一样有过知青境遇的人们,不要忘了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因为我们的子女大都到了我们初为知青的年龄。所不同的,我们“上山”,他(她)们“上学”。孩子们赶上了好时候、过上了好生活。
让我们由衷地为他们祝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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