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年沐浴在汉中“小江南”里的人们,对于绿色是素来熟视无睹的,一如吃饭穿衣和刷牙洗脸一样天经地义。瞧瞧,那些挤头撞脑地生长在房前屋后的各色植物随心所欲如雨后春笋一般疯长出来的碧绿,高傲地向天擎起,或旁移斜出、或遮挡阴凉,或抵挡风沙,或点缀风景,于我们这些惯常于享受风调雨顺和气候湿润的人们来说,简直唾手可得、易如反掌。于是乎,这珍惜绿色、爱护树木的成分就显得虚情假意、若有若无,以至于在汉中山区部分地区至今还有人在砍树烧炭、毁林造田。这都是因了我们拥有足够的绿色、拥有相当的植被的缘由。且不说由巍峨的秦岭带给我们的茂密森林和巴山汉水赐予我们的郁郁葱葱,也不说汉中小江南鱼米之乡的衣食无忧,单就毗邻我们住房周围的一片片植被也足以制造出相当的绿色,来湿润气候,来营造舒服,让我们无忧无虑地在这片舍我其谁的神仙一般的环境里逍遥着度过每一个日子。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于是,我们忽视树木,看不起那些叫不上名字的“杂木”树种,有时候甚至毫不吝啬地挥刀砍伐那些占据田间地头生机盎然的老树,刨掉那些生命力极其旺盛的树根,这个时候,那眼神和思想,绝对是“恨之入骨”和“断子绝孙”式的斩钉截铁。
这绝非是断章取义和无稽之谈。请看看那些陕北的树根,就一目了然、肃然起敬了。
汽车行走在陕北定边至靖边的公路上,一会儿在黄土高坡的腰带上扭秧歌,一会儿在黄土高坡的卯梁上跳摇摆舞,飘忽不定的行程中,沿途目之所及的除了山,还是山:裸露的黄土以及地皮上稀稀蔬蔬、隔三岔五的矮小灌木,就像是在巨大的安塞腰鼓的黄色鼓面上镶嵌的墨绿补丁,又像是奔腾咆哮的壶口瀑布旁边看景的三两人群,顺着视线向四周呈扇面辐射开来,无遮无拦、一望无际。
黄色,满眼睛的黄色,满四野的黄色,就这样在奔腾咆哮的黄河边上静默地沉浸了五千年,就这样在安塞腰鼓腾起的黄尘中沉睡了五千年,就这样在陕北酸曲的哀伤中守望了五千年,就这样在信天游的豪放中等待了五千年。五千年啊,五千年可以缔造一个泱泱华夏的文明,五千年可以坚守黄帝手植柏的苍葱依旧,五千年可以生发一个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五千年就怎么掩盖不了黄土高坡的一望无际贫瘠?五千年就怎么不能让黄土高坡披上坦荡如砥的绿色衣裳?那龙腾虎跃、锣鼓震天的安塞腰鼓里盛着些酸楚吗?那高亢悠扬、底气十足的信天游里装着些不安吧?更或许那黄河肆虐的洪流里也流淌着焦躁?
一定的!否则,公路两旁新栽植的那若有若无的陕北稀有的树根就不会贵宾似的高傲成受宠不惊、泰然处之的“皇亲国戚”了。相比那些可以几近忽略不计灌木,这些新植的小树就成了黄土高坡尊贵的侍卫和养尊处优的宾客了。不是吗?请看吧:在那些沟沟壑壑、坡头崖畔,醒目地呈现着一排排精心精意挖掘的巨大土坑,口径赢米,坑深赢尺,四周用土厚厚、高高地围起来约莫一尺的围子,坑的中央是一棵新栽培的杨树,粗若指斗,高约两米,皮杆如土,树顶孤零零地挑起三五片看不出绿色的细小叶子,没有风,那稀稀蔬蔬的叶片林就纹丝不动,在黄土的陪衬下,显得若有若无、时隐时现。相比在陕南抠个土坑就能栽树、插片柳棍就能成林的简单和随意,陕北的树苗让人顿时产生了一种深沉的太息和由衷的敬畏。
陕北啊陕北,那昔日的白羊肚手巾和信天游远去了,那窑洞也远去了,拉近我的却换成了一株株承载希望、缔造美好的树根。这树根,就像陕北人一样厚道、朴实,就像信天游一样直白,就像毛眼眼、兰花花、棉手手一样撩人心尖尖。我坚信,有朝一日,当这些树苗能够和黄陵的手植柏相媲美的时候,那树的根系,一定会把华夏绕成一个坚定的核;那树的根上,一定会萌生出新鲜的翠绿。 2013年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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