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图 本报记者 若星
桃花绽放,
捎来一束春光;
槐花染白了黄土高原,
延安大地一片芳香;
夏的炽热,
抑不住势不可挡的芬芳。
——延长石油人高文德
“清平河水整日价‘哗哗啦啦’的,水很浅,在村前拐了一个弯,形成了一个水潭。河湾的一边是石崖,另一边是一片开阔的河滩。”
“秋山的色彩也不再那么单调:半崖上小灌木的叶子红了,杜梨树的叶子黄了,酸枣棵子缀满了珊瑚珠似的小酸枣……尤其是山坡上绽开了一丛丛野花,淡蓝色的,一丛挨着一丛,雾蒙蒙的。灰色的小田鼠从黄土坷垃后面探头探脑;野鸽子从悬崖上的洞里钻出来,‘扑棱棱’飞上天;野鸡‘咕咕嘎嘎’地叫,时而出现在崖顶上,时而又钻进了草丛……”
“陕北的说书实际是唱,弹着三弦儿,艾艾怨怨地唱,如泣如诉,像是村前汩汩而流的清平河水。河水上跳动着月光。满山的高粱、谷子被晚风吹得‘沙沙’响,时不时传来一阵响亮的驴叫。”
一个细雨淅沥的秋日,延长油田一位身材匀称、气质干练的肖部长,轻声告诉我说:
“你马上要去的青平川,就是史铁生的‘遥远的清平湾’!”
“哗”!我的心剧烈地沸腾开了,一幕幕优美的图景开始在脑海中闪现,那是史铁生在他的小说中所描绘的。
从青平川来的高文德主席走过来,一边接过我的行李,一边对我说,他和司机小张,专程赶来迎接我们。
彼时,我正站在延长油田崖里坪基地宽大的停车场上,目光越过秋意浓郁的崖畔,向东北方望去。在雨雾迷蒙的远方,就是我即将前往的地方——延川的青平川。
石油人的接力
这位有着漆黑的浓眉、清秀的瘦长脸的中年男子名高文德,是青平川采油厂的工会副主席。自我们前去采访的一行3人坐上车,他的话匣子就没合上过。
这一路,从延长到延川,从崖里坪到青平川。车窗外,秋色中的原野向后掠去,高粱、玉米、稻粟,起伏翻滚,收割在即;红枣、金柿,一嘟噜一嘟噜地悬挂在枝头上,衬着碧绿的叶片与劲拔的枝桠,煞是好看;田野上,不时地看见那些橙黄色的抽油机,在不知疲倦地工作着。
高主席已是他们家的第二代石油人了。在这支祖籍榆林米脂的家族中,最值得大家骄傲的,是高文德的三爸(三叔)高维英。从1949年到1970年,高维英在延长油田奋战了二十余年。说“奋战”,一点儿也不夸张。那个年代,正是延长油田的初创时期,条件特别艰苦。高文德的三爸一直干着石油运输的活儿。那时没有汽车,全凭马车拉油。春夏秋冬,寒来暑往,高维英就披星戴月地赶着马车,往返于各个采油点与采油厂的集中储油罐之间,不停歇地运输着原油。碰到数九寒天、冰封大地时,马车就直接从冰河上驶过。有时河面上的冰厚度、硬度不够,不太坚固,会连人带马带车“哗”地陷进河中。往往是,等把马车从河中拉出,腿上的棉裤,已冻成了两管硬邦邦的冰坨,直挺挺的,弯都弯不下。要脱下棉裤,先要用榔头把裤腿上的两管冰坨敲碎才行……直到上个世纪的50年代中期以后,才开上了苏联的道斯汽车。
青平川采油厂,位于山岭环抱中一个几百平方米的院落中。正面进去,圆形的大花坛里,各色花卉姹紫嫣红地开放着,其中还有一些粉嘟嘟五色缤纷的朝天椒。花坛前是篮球场,左手院墙外边,青平河水在沟谷中“哗啦啦”地流淌着;靠着院墙,是一片疏落有致的小树林,几排休闲凉椅,是平时大家休憩的地方。院中最醒目的是一圈几十孔窑洞,挂着白色或翠绿色的门帘。在厂里的新旧两座办公大楼落成前,这些窑洞是青平川采油厂的办公室;挂白色门帘的现在依然是办公室,而那些挂着翠绿色门帘的,已然是厂里干部职工的饭厅食堂了。
采油厂领导的办公室都在新办公大楼的3层,高主席领着我们逐间拜见、采访。厂长王林强,去年3月从集团调到青平川采油厂。对于采油厂的现状,王书记介绍说,相对于整个延长油田而言,青平川的地质条件不太好,因为最接近张家滩岩层的边缘,原油埋藏浅、油层薄、品相差。因此,多年来,青平川采油厂一直属于降采单位。多年来,青平川的干部职工们采用了多种方法,一方面千方百计地提高原油产量,如注水增油,实行注采平衡,旧井挖潜改造等;另一方面想方设法实现科学采油,降低成本,如实行油井的合理分布,采用节能环保的新措施,减少电力消耗,注重人的管理等。今年以来,王厂长还在全厂开展了“解放思想大讨论”,组织干部职工走出去,奔赴大庆、胜利、中原等这些我国的老牌油田参观学习,汲取这些曾经为新中国建设事业作出过巨大贡献、立下过丰功伟绩、轰轰烈烈运营几十年,而今逐步面临资源枯竭局面的老油田,如何科学采油尽力减缓产量下降趋势,减少成本支出,节能增效的先进经验。王厂长的座右铭是:“行甚于言”。整个的采访过程中,他确实话不甚多,言简意赅。
青平川采油厂党委书记王逵,是个十分高大魁梧的陕北汉子,虎背熊腰,炯目圆睁。这位曾在热火朝天的创业岁月中,被誉为“王铁人”的王书记说,他是延川县延水湾人,在家上学到高中毕业。1987年出来揽工,成为这里的第一批聘用的临时工。那时的采油厂设在拓家川,只有4孔窑洞。1987年12月25日打了第一口井,打到了农历的腊月二十一,漫天大雪中,打出的3口井都出了油。1988年,王逵成为闻名一时的‘401钻井队’队长。“那时,干的都是辛苦活,没有晴阴天、节假日。”那时,王逵最大的愿望,就是多打油、多出油,能从临时工转为正式工。1990年时,他的这个愿望成为了现实。以后陆续从副指挥、经理、副总经理一路走来,现在是市人大代表、劳动模范。
“揽工揽到这个程度不容易!”王逵感慨道。现在他的最大愿望,是搞好和谐管理、文化管理,保持稳产,提高职工收入水平,特别是要将文化理念,贯注到生产管理的各个环节中去。
寻觅觅程
从崖里坪到青平川,二三个小时的车程,高文德主席大多是在说一个人,反复地念叨着一个名字:觅程。
在高主席的嘴里,这个觅程可是了得。他不断地打着电话,让这个觅程按时在延川我们一行的驻地门口候着。
所以,到达延川时,我们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位觅程。
觅程笑眯眯的,是个墩墩实实的年轻人,大约有三四十岁,穿着一身灰衣服,手里提着一大包书;让我怪异的是,他的另一只手里,竟然捏着一顶灰色的礼帽。
他正忙着,我正累着,俩人都未多言。住下后,我躺在床上,慢慢地翻阅着刚才拿到的由当地文学社团出版的一本文学作品集——《岁月的风声》,渐渐地沉浸其中。
在这本书中,我读到了著名作家、诗人曹谷溪对觅程的描绘。
觅程原名康成荣,1960年代出生在延川县的一个小山村里。“他母亲生过12个小孩,夭折了9个,只活了他和他一个哥哥,一个姐姐。10岁那年,他自己挖药材卖得两块钱,交了学费,终于取得了上学的机会。上初一的时候,他意外地得到了一本诗集《延安山花》。没用几天,就从头到尾背得滚瓜烂熟。班主任刘老师常常把他的文章发表在学校的黑板报上。1981年,他的诗歌习作《莫作瓶中花》和《磨刀石》竟发表在《山花》文学报上,这一期的《山花》上还刊有路遥的文章《关于作家的劳动》。“年迈的父亲被骡子一脚踢下山崖而致残。为了全家人的生计,17岁的觅程无可奈何地停止了学业,回家种地放羊……但是,读书仍然是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没钱买书,他在贺家湾造纸厂回收废书中常常可以拣到一些中外文学名著和文学杂志。为了买一本定价五元四角钱的《现代汉语词典》,他们家过春节都没舍得花钱买肉。终生难忘的是1998年《延安文学》要编辑‘延川作家专号’,便派车到贺家湾刘家河去找他,结果找来的是一本废弃的日历,他的诗就密密麻麻、反反正正地写在这本日历上。
“为了生存,他曾到山西打工;为了找回丢失的诗稿,他曾不顾生命危险,跳下运行中的火车……”
1998年,觅程来到了青平川采油厂。在采油厂,他仍旧在不停地写作,成果丰硕。他写了五十多个剧本,其中有二十多个获奖;在第二届陕西省农民文化艺术节上,他的小剧本《赵六争村长》获创作一等奖,省上有关领导为他颁奖;在陕西省文化厅两年一度的大赛中,他的歌词《乾坤湾畅想》再次斩获大奖;他的长篇小说《青春岁月》被《延安文学》选发;他的诗集《流韵的故乡》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他写作的陕北道情、陕北说书,有三十多出演出成功;由其一人主编的《青平川简讯》,每半月出版1期,并且在厂里成立了路遥文学社;十多年前,他成为延川县政协委员、延川县作协副主席、油田作协副主席……
由此,觅程成为了一个传奇。
寻觅觅程,也就成了我们前来延川的一个重要内容。
劳模的心事
下午,陆续采访了高家塌、关家河两个采油小队。
高家塌采油小队的一口油井正在路边,对面一株枝繁叶茂的枣树,红的枣子,绿的叶子,红绿相间的树冠像土色土香的华盖,笼罩荫蔽着这口油井,树下落满了遭风雨吹打熟透掉下的枣子,一股浓郁的醉枣味,掩住了油井生产时冒出的微微原油的味道。
高家塌的郝队长正在油井旁等着我们,还有一位采油工人。采油工说,他每月工资约1200元,是合同工,家就在高家塌村中,一个人“照”(看管)了40-50口井;在山上住的采油工,要“照”着四个山头的油井。平时除了“照”井外,还要修路、填土,主要时间在路上跑,骑摩托车最少两个多小时。
关家河采油小队的队部小院约十多米见方,左右两排各4孔窑洞,最靠里贴着山崖处是一小畦菜地,里面种着五颜六色的辣椒、紫色的茄子和白格生生的萝卜。左边的4孔窑洞是上个世纪80年代的生产指挥部,其中的3孔老窑已然破败,早已不用;右边的4孔窑洞是采油工的宿舍,窑面砌得整齐结实,挂着干净的布门帘。挂着粉红色门帘的,显然是一位女采油工人的宿舍,里面被褥、皮箱簇新,写字台、镜子、洗脸架以及盛装着化妆品的大小瓶瓶盒盒晶晶莹莹,琳琅一片。
最里面的小窑是采油队的厨房,冰柜、消毒碗柜等一应俱全,干净整洁。两位大娘和大嫂正在包饺子。她们告诉我,饺子是白萝卜小蒜馅的,我凑近闻了闻,香味扑鼻。
车库、储油库……高主席带着我们一一走过。天下起雨来,暮色渐浓,道路湿滑。就在车子快要驶过一片建筑时,高主席突然说:“去看看吧,这里有位劳模,虽不善言辞,但事迹很感人!”
于是,进去,找到了他。
他叫王涛,四十来岁,大大的个子,大大的眼睛,黝黑的皮肤。
真个是“不善言辞”!拉了半个时辰,就是不大说话,只是低头微微地笑着。
正在思忖着如何是好时,王涛站起身来,从床下拉出一个纸箱子。
“哇”!红灿灿的一片,几乎耀了眼睛。
大大小小几十本荣誉证书,从上个世纪的90年代开始,几乎年年都有!
这里记载的,是怎样一种艰苦奋斗的历程啊!夏战三伏,冬战严寒,夜以继日,血汗融汇……
我们一本本地打开、翻阅,这一本本荣誉证书,许多因岁月的久远,已经蒙尘,但丝毫也不会使我们的感动减免一分……
这是一些零星的碎片,记载着这位劳模的事迹:
“多年来王涛先后驾驭了几种不同底盘的400型和700型压裂机组,压裂施工上万井次,熟练掌握不同车型的工作性能、维修技术和操作规程。积累了丰富的工作经验,每当机组运行中出现故障时,他几乎不用动手只靠耳朵便可诊断清楚。有一次,大家正在施工作业,仪表显示的各项数据都还正常,这时他让大家赶快停下,检查某一台泵车的三轴箱,结果发现由于缺少润滑,箱内温度过高发出了一种声音,当时幸亏发现及时,免遭了一次大的损失。在压裂不同区块的不同层位时,他也是办法甚多。当遇到吸水严重地层时采用‘一鼓作气’的施工策略;当遇到旧井上提新段压裂时采用‘快速启封’;当遇到致密地层则采用‘间息启封、砂拉’等措施。多年来,在他的带领下,一个个难题迎刃而解,为提升压裂质量作出了一定的贡献。
“每当任务紧了,一天至少要保证压裂成功三口井,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好多次自动放弃了节假日。中午两个馒头,一份咸菜,外加一茶缸白开水就是午餐。
“入秋以来,厂子遭受了暴雨灾害,降雨量集中,造成灾情严重,生产一度陷入困境,为了能够尽快修复道路,恢复生产,他挽起裤腿,扛起铁锹,领着铲车投入到灾后重建的工作中,早出晚归,从不喊累。”
最后,高主席嘘寒嘘暖,向王涛问起他的劳动保障与生活情况时,这位劳模红着脸,呢喃了半天,轻声道出了他的心事。
长期的超负荷工作与劳累,使他患上了严重的糖尿病。但他往医管部门跑了好几次,都没办妥自己的慢性病统筹医疗保险。高主席开玩笑地说,价值几百万、技术难度那么高的压裂车,你都驾驭自如,医保这样的单纯程序化的手续,你却望而却步。王涛腼腆地点头:“压裂出现任何困难,我都不怕;但这个医保的手续,我确实没办法。”最后,高主席表示,这件事就交给他好了,不需王涛操心,他会将全部手续办好的。
临走时,我提出为劳模拍张照片,王涛执意让我等等,他拿出了大红色的延长石油工作服,认真地穿在了身上。
山花烂漫处
在青平川的那几天里,正逢新中国62岁华诞前夕,所到之处,都看到、听到这里的人们在奔走相告,“相约乾坤湾”。
“相约乾坤湾”文化活动的策划者与组织者、青平川采油厂党办主任马清亮,娃娃脸,亮晶晶的一双眼睛。他力邀我们参加这项丰富多彩的活动。
看看“相约乾坤湾”的这些文学社团吧:长征文学社、路遥文学社、延川作家协会、村里人读书会、驿风文学社……
看看“相约乾坤湾”的这些文学作品吧:《油脉》、《驿风》、《油田通讯》、《山花》、《社区文化》、《陕北诗报》、《青平川文苑》、《岁月的风声》、《世纪圆梦》、《最后的黄土高原》……
看看“相约乾坤湾”的篝火晚会节目吧:歌曲《乾坤湾畅想》、歌曲《珊瑚颂》、独唱《祖国万岁》、陕北民歌《赶牲灵》、陕北民歌《这么好的妹子见不上面》、小合唱《十送红军》、陕北说书《刮大风》……
看看“相约乾坤湾”的活动日程吧:到乾坤湾途中近观郝连勃勃之墓、会峰寨、青水堡遗址、碾畔、乾坤湾、千年古窑、小程文化展厅;观赏乾坤日出;枣林摘霞;文学交流研讨会……
真是洋洋洒洒、蔚为大观啊!
在延长油田,企业的文化建设确实已经渗透到了油田的每一个角落、工作生活中的每一个环节。
正如在《延长油田企业文化手册》中,张林森董事长所言:“延长油田百余年的辉煌历史,以其丰富的内涵和博大精深的人文底蕴,已成为一部厚重的文化宝典!正像一颗根植于黄土高原的大树,历经百年风雨,依然碧绿长青,是得益于这块厚重土地的滋养。延长油田缘何能历经百年而基业牢固,也是得到一种人文精神的滋养。而由这种人文精神衍生出的企业文化作为一种软实力,将在推动企业科学发展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挖掘、提炼、弘扬延长石油百年历史文化,不仅成为再建百年油田宏伟目标的需要,也是一项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伟大工程!这项工程对于提高员工的道德文化素质、增强企业凝聚力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正如延长油田工会副主席卫尚科在接受采访时所言:“延长石油是一个没有围墙的工厂,多年来就形成了靠人文制度来管理,用企业精神,埋头苦干,开拓创新的传统。在新时期,用企业的文化凝聚自我。延长石油对延安市的财政贡献达到80%以上,对榆林的贡献大概是20%多,对陕西的财政贡献是三百多亿。虽然看起来很辉煌,但是如果你到一线去,到工人们中去,就可以看到,他们的付出是很多很多的,可以说,没有星期天,没有过年。一线工人就是这么辛苦,这么多的付出,靠的就是一种奉献精神!”
正如延长油田自己的文化人觅程所言:“石油是可燃资源,文学是精神家园。石油和文学融合,本身就具有诗情画意。青平川采油厂地处文化之乡延川县,早在1972年,延川就创办了《山花》文艺小报。几十年来,这里走出了以路遥、谷溪、史铁生、陶正、闻频、海波、远村、厚夫等为代表的‘山花’作家群,形成了令世界注目的‘山花’文化现象。在未来的岁月里,青平川采油厂能有更多更好的作品问世,青平湾里的每一棵狗尾巴草,都有可能成为一个新的‘路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