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阁

父亲节就要到了，我的心无比疼痛。

我父亲去世已经快两年了，总想着应该为他写点什么。但在心灵深处，好像有一片不能触及的领地，若一动，心即碎。
    父亲的病由来已久。早在十几年前，就得了一次脑出血。之后，他彻底被脑出血打败，成了植物人。亲戚朋友都惋惜地说：就是倔强，不听劝，不在意......我也这样认为。可就在整理他的遗物时才发现，绝非如此。我们整理出一箱子中医药方面的书，从药理药性到经脉学，再到拔罐刮痧等一应俱全。父亲详细阅读了每一本书，在相关脑出血.脑血栓的页面都做有明显的标记，偶尔也会有几句心得写在扉页上。我选了几本留下了，做个念想。每每看到这些熟悉的笔迹，就会泪眼婆娑。
    谁不珍惜生命，谁不热爱生活，谁不想健康地享受天伦之乐。多少人为了健康，不惜抛出半生积蓄，吃药、打针、住医院……这当然无可厚非。但我的父亲，他不能！他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呵护自己，为自己治疗。因为他有牵挂，有太多的牵挂！他要履行自己的承诺：父母去世后，照顾老家的姐弟们。
    尘封的家书被一封封打开，生活的种种艰辛历历在目。父亲就这样省钱寄钱，再省钱再寄钱。这就是我们的父亲，恩惠家人，一诺千金，执着善良，大爱无疆。
    父亲是62年考入天津大学的，用现在的话说是凤凰男。带着祖辈的梦想和寄托，跳出农门，奋斗在航天科研事业的前沿。那时祖国的航天事业刚刚起步，无论是科研还是生产条件都相当艰苦。父亲几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全身心投入航天事业，他一手抓科研一手抓生产，夜以继日地奔波在实验室于车间之间。当时许多年轻人都怕他，说他太严厉，太认真。但就在前几天，我遇到几个父亲的老部下，现在都是单位的中流砥柱，谈及父亲时，他们竟异口同声地说：“我们都是你爸的兵，我骄傲！”顿时泪奔。
    父亲，您听到了吗？您可以含笑九泉了吗？
    我们聊了很多，大家追忆父亲吃苦耐劳，幽默风趣；说他善良耿直，刚正不阿……而我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一幕幕那些一贫如洗的日子里，父亲以他独有的方式精心呵护他四个女儿的画面。
    父亲平时对我们很严厉，所以他出差是我们最高兴的事，可以过几天“放羊”的日子，还有那盼着父亲回来的感觉。上海的糖果，北京的糕点，会像变魔术似得被他提包里取出来，可他自己却从来不舍得尝一口。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父亲还会在逢年过节时，教我们自己动手制作小点心，那可是天下无双的第一美食。父亲从不让我们穿着旧衣服过春节，他会将便宜的布料，和母亲一起精心地缝制成一件件崭新的衣裤。看着我们四个穿着新衣服，高兴地在屋里蹦蹦跳跳时，他便笑得合不上嘴，而他自己却穿了一辈子的工作服。
    父爱如书，细细品读才能体会到那份浓浓的爱；父爱是墙，为女儿遮挡着生活中的风风雨雨；父爱是茫茫大海中的一盏灯，为女儿指明前进的方向；父爱如山，我却已永远失去！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伺候父亲卧床一年多，姐妹们疏于管教孩子。而孩子们却很懂事，如愿以偿地考入了自己心仪的重点大学、重点中学。每当我们向父亲汇报这些喜讯的时候，他都会努力挤挤眼睛，让我们看到他生的希望。然而，无论是医生还是亲人，都已回天乏术。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留不住父亲，因为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他累了，该休息休息了。我时常会梦到父亲，他总是衣着整齐，微笑着。没有病痛，没有牵绊。在一个满是鲜花，充满光明的世界里永生。
    父亲，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