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晓宇
眉,弯如月,细如柳,黑如黛。
她却没有这样的眉,她的眉毛短,淡,眉形也不好看,有些残破,犹如一只破扫帚稀稀疏疏的。本来狡好的脸上有了这对眉毛,大煞风景。
她从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睛,从很多人的鄙夷的眼睛里她看到了自己脸上的残缺,让她深深的刺痛。常常低下头与对方交谈,这种低下头的交流方式伴随了她的青涩岁月。到了爱的季节,她把所有的男子拒之门外,后来人们看到她的孤傲,渐渐疏远她了。她对婚姻有某种说不清的恐惧,对于爱情的门,她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她有些怨恨自己长的这双可恶的眉毛,但是毛发体肤受之于父母,她又能怎样呢?
直到一天,她遇到了他。
他是公司新来的员工,魁梧的身材,宽厚的肩膀,浓黑的刀眉,坚毅的嘴唇,明道般的魅力吸引了公司众多女性员工的目光。
她也不例外,每次看到他的身影心里就荡起点点涟漪,一些细微的爱意在她心里成长,久久不能平静。
黑白相间的一件毛衣,针脚细密而整齐,是她熬了几个晚上织成的。穿在他身上很合适,与他棱角分明的脸很相配。
她给他煲好味道浓郁的汤,在他感冒发烧的时候送过来。下雨的时候,她必是拎着雨伞在公司的门口等着他。
公司的员工都说她是一个贤妻良母型的女子,娶了她是他的福气了。
可他却一直佯装着忽视她的一切,避开她热情亲切的目光。
男人们总喜欢把漂亮的女子唤做“美眉”,她不是美眉,但她是一个女人。她静下来细想,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属于大龄青年的阵营了,朋友同事们一个个披着婚纱相继步入婚姻的殿堂,她渐渐成了另类,不免有些失落了。
这个年代的女人也世俗物质,如果你没有地位权利或是金钱,即使再宽厚的肩膀她们也不会依恋,让她们紧锁的双眉舒展。他来自农村,家里有年迈多病的老母亲。那些围绕在他周围的女子们都一个个离他而去,而他依然是公司未婚女子的核心,他与她们打情骂俏,谈笑风生,丝毫无视在她的世界里有他的存在。
她知道,虽然相貌并不代表一个人的所有,相互的牵手并不能携手长伴,心与心的交付并不能缘定三生。从他若即若离躲闪的目光看到了失望,她知道他是嫌弃她眉毛的残缺。
公司的司机常常给他殷勤的目光,她决定嫁了。他不是一个有才华的男子,也不英俊潇洒,她决定嫁给他的时候,许多人都反对。不是没有比他更帅气的,不是没有比他更有钱的,也不是没有比他更优秀的,可是她固执的坚持自己的选择。只觉得他是一个憨厚的男人,虽然年龄比她大很多,但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是一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她对于爱情已经淡漠,没有过多的气力挑来挑去,重要的是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她眉毛的丑陋,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到他的真诚,这就足够。
拍婚纱照的时候,天气很冷,公园很萧索,但她坚持要拍外景,她决定无论如何让自己要美丽一回,即使是残破的美丽。她穿上洁白的婚纱,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化妆的小姐说,你的眉毛不是很好看,我替你修一修吧,她轻轻点点头同意了,嘴角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
化妆小姐的手法很轻盈,仔细地剃去她的眉毛,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画上了两道完美的曲线。的确非常好看,但她并不是很喜欢。
很多人都喜欢她新描的眉毛,包括那个司机。他憨厚的笑着说,以后我帮你修眉吧。她竟然点头答应了。几乎每周,他握着眉笔沿着她眉毛的走势一路画下去,一直画到眉梢。他的手法很笨拙,却画得虔诚而谨慎,生怕自己的手稍稍一偏就会影响她的美貌。她的眼睛明亮,在他替她描眉的时候,她会一直望着他。他能感觉到她皮肤的温暖,和她柔软的鼻息。
婚礼的那天,宾客满坐。他是她唯一宴请的男宾,他西装革履,还是那样的潇洒帅气,吸引了众多女士的眼球。她亭亭玉立,微微上翘的睫毛,白皙的皮肤,淡淡的腮红和醉人的酒窝,那条新修的眉毛细细挂在垂下的刘海边,像六月的弦月,似雨后朦胧黛黑的山色,淡妆浓抹总相宜。她盘起头发穿着洁白的婚纱走出来的时候,所有的宾客都看呆了眼睛。
他从来没有这样热切地注视过她的眼睛,从他睁大的眼睛和微微张开的嘴,她看到她的美艳和他的惊讶。
他对她说,我们,我们可以重来吗?
她的眼睛突然就潮湿了,坚定地说,不。
转过身去,泪水涌了下来。她用袖子抹去眼泪,泪水和眉笔画的眉毛曲曲扭扭地涂在一起,露出新生的眉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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