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的老院

    在合阳老家，有一座年龄跟我一般大的老院，迄今我们已度过了32个年头。
    老院是父亲经营打拼的心血，是他年富力强的见证。那年的父亲，血气方刚、意气风发，木匠手艺刚出师，叫上几个亲朋好友，有木匠、有瓦匠，有大工、有小工，整平、放线、挖地基、夯土层，哥几个吆喝着，叮叮当当就在秋后开了工。寒冬里赶上木工活，电刨、手工刨、木工锯、手工凿、木锉刀齐上阵，锯、推、凿、锉，直尺、钢卷尺、墨斗、羊角锤也来了，丈量尺寸、拉斗弹线，量体裁衣、省工省料，榫卯拼接、匠心独运，硬靠着日以继夜的“磨洋工”，点滴积累，五间厦房拔地而起，所有的家具都是实木为材、纯手工打造，刷上锃亮的红洋漆，院庭宽敞、窗明几亮……过了五六年，父亲又给前院盖起一座木门房，当年父亲那自豪和成就洋溢的脸庞，至今回映在我的脑海，成为永久幸福的回忆，年轻的小院就这样诞生了。
    前几天，中秋回家看望颈椎病犯了、不得不放弃北京打工生计的母亲，嘘寒问暖间，母亲提到八年前颈椎犯病的场景，也是她一个人住在老院，一觉醒来发觉天旋地转、四肢无力，咬着牙拨通本村姑妈的电话，姑妈翻过老院高高的围墙、打开老院沉重的木大门，叫来医生帮母亲捡回一条命。我转过身，躲过母亲明察秋毫的目光，来到老院中央，透过噙满眼眶的泪水，借着皎洁孤冷的月光打量着老院，五间厦房巍然矗立，当年锃亮的红洋漆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屋檐下蛛网密布，昏黄的院灯周围飞蛾徘徊，老院种着我一直以来最爱吃的韭菜，也长满了白色伞状的韭花，母亲种的仙人球、指甲草、吊篮等植物，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的野草，倒是隐藏在不知处的角落里的蛐蛐声，为老院平添了几分生机。
    以前我也时常回家，健康的母亲和孙女的嬉戏打闹，生长旺盛的瓜果蔬菜，让我无意顾及老院的老态龙钟。我无法得知，没有我们的日子里，老院是怎样陪伴母亲艰苦孤独地生活，更不敢想象，当人去楼空、漫漫长夜，老院和老母亲内心深处的那份悲凉和孤寂！唯有透光昏黄的灯光，听着母亲和妻子在老院屋内充满笑声的唠家常，内心的惶恐不安才有些许的慰藉。
    2005年，是曾经小院的转折点，父亲的意外离世，带走了小院温暖的阳光和欢乐，带走了母亲的靠山，带走了儿子的稚嫩和叛逆，小院不得不自己去自生自灭，院子里的人不得不相依为命、抱团取暖。
    32年的风霜雪雨，32年的春夏秋冬，我孤寂的老院啊，您承载了几代人的喜怒哀乐愁啊！送别了父亲、奶奶，迎来了两个儿子的金榜题名，也终将迎来他们的新婚志喜，而我们仍旧翘首企盼着，在岁月和您的见证下，举家团圆、含饴弄孙、其乐融融的场景，能够为您赎回往日阔别已久的欢乐和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