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滚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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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桃,滚落的记忆

2017-09-08 08:47:11  ·   23次点击

 小时候,每到过年,我们都会玩一种叫做“丢核桃窝”的游戏。因为只有等到过年时,大人们才散发一些核桃给我们。

游戏很简单。在紧挨着墙根的地上挖一个土窝参加游戏的人议定距离并画一条横线一般距离土窝三米远左右这条线也叫“纲线”,意指丢核桃时伸出去的脚不能超过此线。再由参加游戏的每人向土窝附近滚一个核桃,根据核桃距土窝的远近确定游戏的头家、二家、三家……次序确定后,头家捡起地上所有核桃,站在“纲线”外开始向土窝滚掷。规则是一轮每人只能滚掷一次,滚进土窝一个核桃不能拿,算没输没赢。滚进去两个以上不论多少你都要留一个不能拿,其余算你赢的。别看这简单的游戏,围观起哄的热闹场面却不小,大人们有时也参与,他们胳膊腿长,技巧多,赢的核桃就多。等游戏结束孩子们嚷嚷他们“赖人”时,他们就嘻嘻哈哈把赢来的核桃全部平分给孩子们……

我们家贫穷,祖上啥果树也没留下来。每年秋天核桃成熟后,邻居英芳婶子总会给我家送一些,母亲宝贝一样珍藏着,等春节时招待客人。到过年时,我会缠着母亲要两个,算是“丢核桃窝”的本钱,本钱小而且来之不易,我就特别珍惜每次游戏机会,时常是赢来的核桃,鼓鼓囊囊撑圆了罩衫的两个口袋。

后来母亲从生产队承包了两棵核桃树,我家才算有了自己的“土特产”。核桃树在我家门前的大路边,利于看管。那时候,家家户户很少有围墙,左邻右舍抬头不见低头见,每天吃饭时大家都会端着饭碗聚在核桃树下,坐在那白的、青的石头上拉家常,说古经。八月份核桃快成熟时,母亲会用粗铁丝给我们锤打几个小刀子,让我们摘些青皮核桃用刀子挖着吃。她说以前你们总偷摘别人家的青皮核桃,现在咱自家有了,你们就好好吃。可别说那青皮核桃,把皮弄破后那黄绿色的汁水染手、糙手,但那剥皮后白生生、油汪汪的核桃仁,吃起来好一个香醇滋润。

那时候乡亲们区分核桃品质的标准是“格”与“绵”,“格”意思是核桃壳厚,核桃瓣之间的分心木厚,核桃仁皮厚,油少、味涩。“绵”则代表核桃皮薄、肉厚油多、味道醇香。所幸我家的核桃很“绵”,不仅油多肉厚口感好,还能卖上好价钱。

有了核桃树的我家,打核桃自然是一件庄严、盛大的事。母亲会选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请来村上身手最灵活,经常爬树的建民叔,建民叔手拿竹竿像猴子一样在树枝上移来移去,竹竿所到之处核桃无一幸免。母亲靠在低处的树杈子上,一只竹竿上下挥动。一阵嘭嘭咚咚的声响,核桃滚落遍地,我们一群小孩子,提着竹笼儿跑来跑去,争先恐后地捡拾。遇到青皮炸裂又光又圆的好核桃,我们会悄悄装进自己口袋。

核桃打下来后,母亲会抓紧时间用手退去核桃青皮,退青皮的过程又脏又累,而且退下的青皮气味又糙又熏,可母亲却是满心欢喜,干劲朝天。她把核桃晾晒干,筛选成好、次两个等级,好的拿去卖,次的自家留着。待到中秋节晚上,母亲会把核桃切成碎丁和黑糖、桔皮沫拌在一起,垫在饼里,烙成圆圆的核桃月饼。母亲烙的月饼,又酥又甜,和母亲包的粽子一样,带着母亲特有的味道,每每吃得人唇齿留香,回味不绝。

母亲承包核桃树,最主要还是想挣两个钱。卖的核桃钱,除交生产队的承包费外,其余的母亲掐着、算着补贴家用。记得有一年卖了核桃后,爱听歌曲的姐姐和爱听评书的我,缠着嚷着让母亲花三十六元钱买了个半导体收音机,谁料父亲看到后大发脾气,责怪母亲乱花钱。母亲和他争辩了几句,委屈得哭红了双眼。尽管后来的生活中,这台收音机给我们带来了很多乐趣。

后来生产队收回核桃树,直接卖给村民了,母亲当时想买,可家里的钱不够。再后来生活富裕了,核桃树就不稀罕了,我家承包过的两个核桃树不知不觉就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有人在那里建了房基。再后来退耕还林,家家户户的山地里都栽了核桃树。不同的是,新栽的都是矮化的品种,虽然核桃个头大,但油分少,不够鲜嫩,口感远没有老核桃好。新式核桃产量高,随之而来的诸如核桃糖、核桃酱等等以核桃为主要材料的食品也越来越多,有些还畅销全国,商洛这个核桃之乡,也算是名不虚传。

又是秋天,又是一个收获核桃的季节,道路边、店铺里,却不见了大规模的晾晒和收购。询问原因,说是今年春、夏两季天气干旱,导致核桃“黑蛋”减产,这对于核桃果农来说,无疑是件懊恼的事。对核桃有着特殊情感的我,感觉这个秋天少了一份温馨和喜悦,核桃那圆乎乎调皮可爱的样子,和它滚落起来啷的清脆声响,早就深植在我的记忆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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