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石
2017-04-21 13:46:10 · 19次点击
高石是铁镰山的东大门,如若铁镰山是一条龙,高石就在龙首处。
高石实则两个村,金水沟以西为东高石,再西2里为西高石。外地人且不待言,即就铁镰山上,乡民们都习惯合二为一,统称高石。遇着红白事,接客者无论提过东高石客的馍笼,还是挽上西高石客的胳膊,都乐呵呵地高声招呼:“高石的客到喽!”。秋里果熟时节,市里、县上大大小小的瓜果摊上,齐楞楞地躺着一个个肥白滚圆,香味四溢的脆瓜,不及问,肩搭毛巾的摊主早伸长脖子涨红脸地吆喝:“脆瓜、脆瓜、高石的脆瓜,保熟保甜,不甜不要钱。”
高石有两大姓,东高石以王姓居多,西高石以张姓为最,东王西张,构成了高石的两大家族,宛如高石的两面旗帜。张姓源自山西洪洞大槐树下,王姓据传是少数民族钳耳族的后裔。两姓居此,生息繁衍,人口渐增,大抵明末清初日益庞大,便有了村庄。
虽黄河临东,洛水贯西,可铁镰山上,水缺得如同宝贝。在黄河水未引上山时,靠天吃饭的铁镰山上,数东高石日月殷实,光景滋润。东高石西临金水沟,沟底有条金水河,金水河清水汩汩,四季不歇,仿佛一曲流淌着的歌谣。如歌的河水从村东的沟底绕过,王家人心里多了几分踏实。他们先是三三两两挑着扁担,推上木车从沟底汲水灌田,后来,又集资修建管道引金水河水浇地。因此,东高石多产菜蔬,沟畔的田地被横七竖八的割成条条块块,种上韭菜,育上番茄豆角,土豆黄瓜,除却自家,他们或套上牛马,或推上架子车,或骑着自行车,供给着西高石以内的铁镰山东麓的近十个村庄。
靠沟吃沟,临水吃水的王家人因了金水沟和金水河,多了田地以外的营生。崖畔上,他们种上菜籽花椒,植了枣杏桃梨,苹果梅李,若是手脚勤快的,每年秋里,仅沟底金水河两岸的芦苇,便可派上大用场。编芦席,织芦箔,晾晒干了卖苇秸……花样儿不可盛数。铁镰山上,家家户户铺炕底的凉席、房顶上的芦箔,以及用来搭建顶棚的苇秸,没有不出自王家人手底的。更有懂行的老者,拎个竹篮带把铲,沟里溜嗒几个时辰,便会采到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草药来。那年月,铁镰山东麓,数王家人说话气粗,张家的闺女以找到王家的婆家而自豪。王家的闺女,多不情愿离开东高石,她们留恋园里的蔬菜,留恋沟里的各样果子,更留恋他们田地之外的营生。
然而,近在咫尺的西高石张家却只能土里刨食。他们想种菜,却不能日日摇着木轱辘从十丈深的井中汲水灌溉,想种桃李枣杏,又没有那么些沟坎闲田。也有懂行的老者徒步下金水沟剜草药的,可终究远水解不了近渴,仅是权宜之计。穷则思变的张家人眼羡王家平白的收成,间或,有好事者就趁着正午摘王家地里的黄瓜豆角,不及天亮偷王家沟畔的枣杏,借着月色割王家沟里的芦苇,末了,还是被王家人发觉了。王家人气不打一处来,便四处传播张家的声誉,说张家人偷了东西还打人,渐渐地,张家的名声传开了,外村人见了张家人躲贼似地,戏谑说西高石是“瞎人多,好人少,二球能把人绊倒”。这声明愈传愈盛,到后来,他们索性给西高石起个绰号——“四不挨”,意指无人敢近。黄河水引上铁镰山时,张家人的这一声誉正如日中天。
约莫上世纪90年代,有人说西30里种果树发了家,张家人就大片大片地植了果树,王家人却讥笑:农民以棉粮为本,铁镰山自古没见栽树发家的。可世事往往阴差阳错,4年过后,张家一亩苹果抵上王家沟里、菜园全年的收成。这时,王家人只能干瞪着滴溜溜的眼睛。铁镰山上又传出王家保守,张家敢为人先的话来。虽然王家的爷爷奶奶嘟囔着说什么西高石风气不正,德行不端,可孙女们多大腿压小腿地侧坐上张家小伙子崭新的摩托车。渐渐地,王家也铲了菜蔬植果树,就连那沟畔里,都冒出一棵棵绿意来。
张家人来钱快,风流也潇洒,出手更大方,王家商店找不到的东西,张家的商店必然有,一般村子仅一方肉店,西高石肉店有三家,方圆村子没有的菜铺,西高石有两户,就连炸油糕、麻花,卖饸饹、凉粉,甚至合阳县的踅面、豆腐菜,傍晚时候,纷纷在西高石村中摆上了摊位。
等到铁镰山上果树成林,棉粮消失殆尽时,苹果价格就日渐滑坡。习惯了大手大脚的生活,张家人容不得缺钱的日子。这时候,山外面回来的年轻人又传说城里人赚钱犹如簸箕揽钱,就有跟着一起出山的,年节时候,他们拍着鼓囊囊的腰包,天南海北地聊着花花绿绿的新闻,听得村里人拍着大腿说一亩果树也就一个月的工资。张家、王家人就一拨一拨地进了城。
他们南下广东,北上新疆,去西安,赴北京,象一粒粒从铁镰山上走出的棋子,散布在各大城市的角角落落。当小工、做保姆、扫马路、搞装修,分布在城市的各行各业,无论王家、张家的,平日各自忙,只有年节时候,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回到高石。因为留在高石的,还有他们的父母、亲朋,甚或牙牙学语的儿女……(张军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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