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飞雪(段祖琼)
2015-05-08 08:11:37 · 25次点击
这雪终究还是落下来了。应该是好多年没见过这样纷纷扬扬的大雪了。对下雪的记忆还停留在儿时的冬天,全家人住在大山深处,冬天一到,那鹅毛般的大雪便整日里在灰色的天空中飘洒。一夜醒来,山川银装素裹,溪流冰清玉洁。院子里的积雪足有半尺深,一脚踩进去,膝盖以下便都浸在积雪里了。母亲把我们一个个穿得棉花包似的,推开家门,一股冷气袭来,不由得倒退两步,片刻过后才放声大叫起来“啊!好大的雪啊!”
我们跑进雪地里撒欢儿,打几个滚儿,踩一串小脚印儿。更或者画一条线,姐弟三人一字排开,把身体摆个“大”字形,直直地扑倒在雪地里,给自己的身体印个印儿,然后爬起来比比谁的个子更高一些。
母亲并不阻止我们雪地里嬉闹,每到这个时候,她都是家里最忙的人。白天洗衣服、做饭,准备过冬的粮食(用石磨磨玉米面);晚上为孩子做棉鞋、棉袄、棉裤。我们趁着母亲忙碌的时候,从厨房里偷偷拿了锅铲、水桶和木瓢躲在院子的角落里堆雪人。这对我们来说,俨然是个庞大的工程,也是一个讲究分工合作的技术活。院子里的积雪被我们愚公移山般的堆积在角落里,用锅铲一铲一铲地敲打夯实,再照着课本上的雪人模样,铲出一个头圆体方的轮廓。谈不上美观,却是我们三个孩子一个上午的杰作。脚上的棉鞋已经湿透,三双小手也是通红,而雪人还只是稍有棱角的一堆雪而已。对于这样的成果,大家是不能够满意的。于是三颗小脑袋抵在一起嘀咕了起来,我万分不舍地取下脖子上的围巾给雪人围上,大弟弟慷概地掏出口袋里的手套给雪人套上,小弟弟犹豫了许久才慢慢摘下自己头上的帽子给雪人戴上。最后,我们又从厨房里捡了两粒黑木炭给雪人做眼睛,用一根胡萝卜当了它的鼻子……
大功告成了,我们躲在火炉边上烘烤着自己冻僵的手和脸,努力抑制内心的激动和喜悦。母亲出门时,看见院子里的积雪已被我们收拾干净,忍不住称赞,表扬的话才说一半,暮然一回头,墙角处“盛装”屹立的雪人差点把她气晕了。听见母亲厉声地批评,我们仨躲在门后边大气都不敢出。“三个小兔崽子,棉鞋是不是一坨水了(湿透了),我辛辛苦苦连更宵夜给你们做鞋子,你们不当数(不爱惜);帽子、围巾、手套是钱买来的,你们倒大方,娘、老子挣钱多不容易地;整病了,要花钱,要受痛……”母亲吵归吵,却不会真的动手揍我们。她拎着头天晚上赶做的三双新棉鞋,换下了我们脚上湿透了鞋子;把弟弟的帽子烤干了重新戴在他的头上;围巾和手套也重回了我们的手上。虽然惋惜好不容易才堆成的雪人被母亲给毁了,但是躲过了一顿打,也还是庆幸不已。
浑身暖和以后,趁母亲不注意溜出去看一眼雪人。惊喜的发现,雪人比我们原来打扮的更漂亮了。头上戴着的是墙边放着的一个破了口的小塑料桶,脖子上围的是母亲做衣服剩下的彩色的布条,手上插着母亲经常惩罚我们的竹条子,让人望而生畏,只敢远观不敢近看。我们顺着墙壁,小心翼翼地挪到门外边,却再也不敢到雪地里乱跑了,母亲把雪人变成了她的盟友,成天举着那根条子监视着我们。整个冬天我们也就变得老实了。
除了自家院子,我们其实舍不得在雪地里乱踩。冬天赐予我们雪白的、圣洁的世界,任谁也不舍得去破坏它的完整。在我们幼小的心灵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对大自然的敬畏。
长大以后,便再难见到下雪的冬天了。我给儿子讲我们小时候堆雪人、打雪仗的故事,他深以为然,整天吵着要看雪、玩雪。于是在每个冬日的清晨,从被窝里爬起来第一件事,打开窗看看外面是否下雪。功夫不负有心人,这雪终于落下来了。落在中梁子山上,落在城区的花木上,也落在了小区里的平台上。把儿子从梦中摇醒“快起来,快来看雪!”儿子睁开惺忪的睡眼,满腹狐疑。却还是一翻身爬了起来,兴奋不已。我竟给老师告了假,让儿子留在家里看雪,我的母亲到小区的花坛里收集了满满一盆雪,带回家给孩子玩。
上班的路上寒风凛冽,路面湿滑难行。而我却在心里祈祷,让这雪下得再大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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