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谁知晓
2015-01-07 11:16:39 · 34次点击
刘新
昨天,他见到我,说他就要调走了,我听了感到很意外。
“真的。那里说,有机会给我解决家庭问题。明天,我就去报到。”他扶了扶眼镜说。
我心冷了半截,口张了张,没吐一句话。
晚上,我去找他,怎么也找不见,最后骑车到学校,才见到他。他正站在窗口,望着还在上课的学生,手里拿着许多赠品,那是孩子们送给他的。
第二天,弯弯曲曲的柏油路上,车无言地前行,树无声地后去,氤瘟的绿与阴郁的天融为一色。乍醒的田野,朦朦胧胧;路面出奇得暗,发黑发亮,象水浇了一般。窗外是寂静的,窗内是沉闷的。他的额头的水波纹没有了,脸颊上的肌肉向下不时地抽动一下。眼睛望着前方,透过那瓶底般的镜片,我窥见,他的眼球是红的,他的睫毛是湿的。
我不知道,他是在急于想看见家门口那棵他曾经提起的大槐树?还是在寻找留在这条路上的脚印?也许,在回忆他昔日的学生;也许在考虑他明天新的课程;也许,他什么也没想。但我清楚,他的心里有一条爱的丝线。
这丝线,象琴弦,象爱河,象坚韧的纤绳,象这弯弯的路径,有着他的爱,有着他的歌;这丝线,其上落满了他可爱的小鸟,挂满了他悠悠的思念。
他的家在农村,上有老母,下有妻子儿女。每周,他骑着车子,沉浸寒露,晚披月色,往返八个多小时。春夏秋冬,寒来暑往,风风雨雨了十几年。有些推着泥车,满身湿透,眼镜滑到鼻尖上;有时误了饭时,一边啃着冷馍,一边认真备课……
那条爱的丝线,从没有绷断。
如今,这条丝线却要剪断了,他的心能平静吗?
开始,他很不乐意调动。他对我说,他离不开这里的孩子。
单位是不放他走的。先答应解决他的家属问题,后一拖再拖,也没有拖出来。
为了老母不再流泪,为了妻子不再等待挂念,为了残疾的两个孩子有工作,也为了能安心搞自己的工作和事业,不再把时间丢在路上,他忍痛抹掉这条情丝,剪断这条丝线。他明白,他的心儿是不忍让他这样去做的。孩子们也离不开他……
车颤了几下,窗外不知何时出现了山,秃秃的,看不见树木。前面尽是石头,浅浅的小草象绿苔一样网在上面,山崖青青不时闪过,车像老牛拉着古老的木犁一般慢腾腾向山的深入摇摇晃晃地犁去。忽儿犁向山嘴,忽儿犁向水沟;忽儿犁出一个弯,忽儿犁出一个滩,七犁八犁,犁出了一排瓦房。车也“嘎——”的一声,没劲儿似的歇了下来。
看样子,这就是要来的地方。
四周皆山,极小的天,苍白而荒僻。房屋是灰色的,象几块发霉的陈面包,摆在山脚下晾晒。一辆手扶从窄窄的街道开过,扬起一路灰尘。房檐墙壁挂满灰纱。
我感到一种凄凉,仿佛走到了一个被冷落的角落。他却变得和颜悦色了。近了,才看清是几个戴着红领巾的孩子。
他的目光一直把孩子们接来送远,对我说:“学校就在半山腰,我已去过了。在山上还能摘到红杏,不过是酸的;到了盛夏,那杏会变得甜甜的……”
我听后,一阵酸痛,宛如吃到了那颗酸杏。我又想起他的话:“那里说,有机会给我解决家属问题……”我也不知要等到多久。但愿是一颗甜甜红杏。
下午告别时,他把我拉到旁边,象一个学生,在老师面前承认错误一样,红着脸说:“……真……真对不起你,临走前,没来得及帮助你把个人问题解决了。你自己要用心。找下好对象了,给我报报信,让我高兴高兴。等你结婚时候,我一定给你做几挂长鞭炮。我们村里家家会做鞭炮……”
车走了很远,他还跟着,追着,送着。我挥着手,让他回去,他象没看见一样。最后见车快了,竟跑起来,一边挥着手,一边喊着嘱咐我:“操心自己的事——”
我的鼻子发酸,泪珠再也管它不住,簌簌落下。眼前变得模糊起来,但仍觉得有一个身影向我奔来,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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