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傅觉得一千元交的不明不白，找到主治医师询问 记者 董国梁 摄

45岁的农民王福羊做完手术后静静地躺在床上，虽然伤口创伤小，但在医生的游说下，妻子还是在术前给了主管医生1000元。“这个可能是‘找医费’，有人也叫‘开刀费’，交完钱几分钟，丈夫就被通知让赶紧送进手术室……”

最近一段时间，在蓝田县医院像王福羊一样拿着《合作医疗证》就诊的其他几名胆结石患者，也碰到了同样的遭遇，且都是在术前的“关键时候”。自农村合作医疗实施后，基层医院的病员正逐渐增多，在一些基层医院里，医生从患者身上替专家收“找医费”的现象正愈演愈烈……

患者说：医生收了千元“找医费”

昨日上午，得知王福羊的妻子给医生交钱后，前来探视的亲戚老王一再追问：“你把钱交给了哪个医生?他们为什么不开票?”王福羊的妻子低着头，一语不发。

怔了怔后，王福羊的妻子将老王领到楼梯转角处。她说，丈夫胆囊不好，3月9日，他们住院后给医院交了1000元。到了13日，他们交的款已所剩无几，医务人员又让交了3000元，准备14日做手术。

病床上的王福羊回忆说，主管医生孙瑞平给他介绍了有关胆囊手术的情况，说是通过打孔(腹腔镜)动手术伤口会很小。“要想用这种方式做手术，他们会从西安请来教授专家，但到时要给人家1000元费用。”王福羊说，当时他以为这些费用都包括在交给医院的钱里，就答应了，并在一个本子上签了名。

14日上午约11时左右，医生突然叫他们去交钱。王福羊的妻子说，孙医生接过1000元后便叫她回了病房。“我这才意识到，医生收了钱没开票，我问时，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声——没有票。”几分钟后，医生便通知叫把王福羊送进手术室。

医生说：请专家是为扩大业务

有知情者向本报透露，在蓝田县医院，仅当天至少就有3名胆囊患者进行了类似手术，他们都向医生缴纳了“找医费”。

几经周折，记者在该院找到了另一位当天做过胆囊手术的女性患者。提到1000元“找医费”时，围坐在周围的亲属都非常谨慎，相互看了看说：“这个……不清楚……”

那么，医生究竟收了多少钱?这些钱最终去了哪里?昨日下午1时许，记者终于在医生办公室里找到了当事医生孙瑞平。

记者：当天手术前，是不是收了患者王福羊1000元?

医生：那是他同意的。

记者：这些钱是“找医费”吗?

医生：不是，是我们请专家会诊。这也是患者同意的，他们要不同意，我们也不会收这些钱。

记者：你把这些钱都交给了谁?为什么没开票?

医生：给了专家。他们是西安的教授。开票?这怎么开票?

记者：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收钱?

医生：你要是专家，会不会直接向患者收钱?人家每次来都是我们向患者收钱交给他们。这些钱我们一分也没拿，全给了专家。

记者：你们不能做这种手术吗?专家是你请来的吗?

医生：能做。但做得不多。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才征得患者同意，让专家开刀。但这都是两家医院之间的事。专家也不是医生请来的，而是以医院的名义请来的。

……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说，一些县医院面临着病员较少的问题，为扩大诊疗业务，有一些基层医院会邀请专家会诊，费用由患者出。当天有一名西安的教授去了蓝田县医院，按惯例，教授由医院派车接送，其间的工作“费用”当然也由患者支付。据了解，当天该院医生共代收过3名患者的“找医费”。“这已是公开的秘密了，要是请个工人做一天工，不付报酬行吗?”该院有关医务人员反问患者家属。

医院说：已得到了患者谅解

其实，在昨日采访当事医生之前，记者曾想采访蓝田县医院有关领导。当时正逢全院主要领导集体开会，自称叫成权相的医院纪委书记从会场出来，得知患者亲属投诉医生代收“找医费”一事后，没等患方说完，便说：“先写一份材料，等明天上班后交到医院。”随后欲离开。记者当场问他，既然患方已找到院方，是否应对医生和患方当面调查时，该书记称“先等一下”，便回到会议室，几分钟后再次出来，还是那句话：“先写材料。”

昨日下午记者采访结束后，不断有医院工作人员打电话称，他们已将代收的费用如数退还，而且也得到了患者谅解。

■“走穴”幕后

医生连轴转 出了事容易扯皮

按有关规定，医生仅限于在注册地行医，超出限定区域在其他医疗机构行医的严格来说属于“非法”。但这几年来医生“走穴”现象已成了行业内的潜规则，且越来越普遍，有些医生每个月光“走穴”所得要远远超过自己的工资收入。

调查中记者发现，在目前的医疗体制下，许多医院普通医生的工资和奖金收入并不高，一些市级医院的普通医生月收入大都为2000多元，一些人便到基层医疗机构跨区域行医。

据了解，去基层医院“走穴”的医生大都有副主任医师以上职称。不过，医生“走穴”并不像外界想象的那样潇洒。有些人下班后就赶到基层医院，有时一夜要连做好几台手术，双休日里也很少有休息。有些“走穴”医生甚至本末倒置，把心思大多用在了“业余工作”上，在单位上班却敷衍了事。

“走穴”医生到了基层医院后大都在赶场子，一般不与患者见面，与主管医生沟通情况后，术前的一切准备工作也都由基层医院做，医院还要统一安排手术时间，等专家来后进行手术“连台做”。

知情者称，“走穴”也常会出现一个问题：出现医疗事故后，基层医院与专家容易就责任问题扯皮。

基层医院正常诊疗受影响

“有些医生‘走穴’纯粹是为了赚钱，有些医生会询问患者术后病情和恢复情况。”西安一业内人士认为，“在目前我国基层医疗水平较低的现况下，专家‘走穴’可以提高和带动基层医院的业务水平，医院也想以此举提高他们的知名度，吸引更多的患者就诊，而患者的治疗也更有保障。”“‘走穴’赶场收入，已成了知名医生‘灰色收入’中比重较大的一部分，甚至有些收入会高得令人咋舌。”这名业内人士说，和那些与药商勾结牟利的普通医生相比，“走穴”风险也比较小。

目前，在“走穴”大军中，西安乃至我省到底有多少医生参与其中，尚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走穴”早已成了公开的秘密。

采访中记者得知，有些手术基层医院也能做，但为了更安全更能吸引患者，院方就将这样的手术交给“走穴”医生。事实上，在基层医院，不少年轻医生都想通过实战提升业务水平，但由于“走穴”医生的介入，他们只能为这些专家服务。一些医院甚至是基层卫生院的正常诊疗活动，都已受到影响。

“走穴”，如一股暗流，正在行业内涌动……

记者 刘俊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