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烈烈的开工仪式
 

    一份2011年6月29日第28期《铜仁地区三个建设年活动工作简报》显示，“贵州省诚铭农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食用菌基地及成品精加工项目落户松桃”被列为该期简报的头条。简报说，6月23日，贵州省诚铭农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食用菌基地及成品精加工项目建设开工仪式在松桃县孟溪镇工业园区举行，“标志着我区又成功引进又一大型农业产业化企业”。简报介绍，贵州省诚铭农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食用菌基地及成品精加工项目是政协地工委以集体招商形式引进并牵头抓落实的重大项目。该公司采取公司+基地+农户的订单农业发展模式，将用三年时间在我区投资3.13亿元，建设3万亩食用菌双孢菇栽培基地和成品精加工厂，建成后年产鲜菇10万吨，产值15亿元，每年可为农户增收4亿元以上！
 

    当地媒体也对这次开工仪式进行了轰轰烈烈的报道。百度相关关健词，三年前当地官方媒体对这次开工仪式的暄染历历在目。铜仁网>>>本市要闻播发的新闻介绍：此次在孟溪工业园区开工建设的工程为一期项目，投资3300万元，发展2000亩食用菌双孢菇基地，建设占地15亩、面积1万平方米的初加工厂，于今年10月前建成投产，将覆盖孟溪镇寨院、安山、孟溪、寨杆等10余个村及毗邻的大路乡后硐、高车等村。“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和创外汇企业，是一个造福于民、农民得实惠、企业得发展的招商引资骨干企业”。
 

    当年的《铜仁政协信息》第26期则浓墨重彩地介绍了参加开工仪式的“各级领导”：省政协副主席班程农出席开工仪式并宣布项目开工，政协地工委主任邓应明出席开工仪式并讲话，政协地工委副主任帅朝纲、谢卫，秘书长李科良，省政协“三化”建设视察团成员，地直相关部门负责人，松桃县委书记龙海、县委副书记、县长叶德恩以及松桃县委、县人大、县政府、县政协相关部门负责人，孟溪镇及临近乡镇的镇、村干部群众代表参加开工仪式！
 

    “看看现在的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回想三年前这场按松桃县领导的要求，公司投入数十万元办的开工仪式，我就象做了一场春梦”。接受采访时胡龙的眼神就象他还停留在“春梦”里一样。
 

    无法兑现的承诺
 

    胡龙说：“我来松桃县投资，实际上也就是做了一场春梦”。
 

    现年53岁的胡龙本是浙江温州苍南县一位小有成就的企业主。2011年初，贵州省铜仁地区政协工委(现改为铜仁市政协-以下简称铜仁市政协)、松桃县政府组成的专门班子到温州“敲门招商”，热忱邀请胡龙到松桃县投资兴业，受到热情感召的胡龙来到松桃县考察，被松桃县政府“宽松优越的投资环境和热忱周到的服务承诺”深深吸引，决定到松桃县投资发展。双方签署了《松桃蘑菇生产基地及加工厂建设项目协议书》。
 

    协议书约定：胡龙在松桃县注册设立公司承担项目建设，计划用3年时间，在松桃县建设3万亩食用菌双孢菇栽培基地和成品加工厂，建成后年产鲜菇10万吨，产值15亿元，成为当地一家助农惠农型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胡龙注册的公司贵州省诚铭农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负责双孢菇菌种培育、种植技术培训、指导及加工厂区的投资建设，确保以保护价向农户回收成品熟菇。松桃县政府负责项目的领导、宣传、组织和实施工作，确保在当年9月底之前农户种植双孢菇面积达到2000亩。
 

    协议签署以后，诚铭公司投入资金1100余万元启动一期建设，于2011年8月20日完成了厂区三通一平、菌种储备车间和加工厂房建设、加工设备安装调试等硬件建设，培育了2000亩种植基地所需优质双孢菇菌种，招聘和培训技术员工，开辟种植示范田，为项目正式投产做好了硬件准备和技术保障。
 

    松桃县政府也进行了紧锣密鼓的组织和实施工作。成立了由副县长曾杰任指挥长，县政协副主席龙健清任副指挥长，县政府办、农牧局、工贸局、孟溪镇等25家县政府部门和乡镇负责人组成的“指挥部”。以县委、县政府的名义向全县印发《2011年双孢菇产业发展工作实施方案的通知》，将“确保在当年9月底之前农户种植双孢菇面积达到2000亩”的合同承诺分解下达到孟溪、大路等8个乡镇，要求“认真组织实施”。
 

    记者注意到，松桃县政府与胡龙签署协议的时间是2011年5月20日，成立指挥部的时间是7月5日，下达实施方案的通知时间是8月17日。即使按最早签署协议的时间到9月底也才三个多月，这么短的时间动员数千农户确保在当年9月底之前农户种植双孢菇面积达到2000亩，这能办得到吗?
 

    果然，这种靠行政行为背书市场规律的承诺注定从一开始就只是虚张声势。
 

    胡龙说，松桃县政府没有兑现协议承诺：始终没有负责把水、电、路通至厂区大门，最终我公司被迫出资完成了本应由县政府承担的“三通”建设项目。时至9月底，眼看过了双孢菇最佳种植期限，松桃县政府没能积极采取有效措施，宣传、动员和扶持农户进行双孢菇种植，致使种植面积大幅缩水，全县种植农户仅18户，种植面积仅101亩，导致我公司按协议要求精心培育的2000亩基地菌苗全部浪费，直接经济损失达460多万元。虽然101亩双孢菇种植喜获丰收（当地媒体做了现场报道），但总产量过少根本无法达到成品加工的基本需求。
 

    松桃县政府方面则将无法兑现承诺归结为农民种植成本过高。有关负责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双孢菇种植的主要原料是稻草、牛粪，原来以为这些在我们这里到处都是，根本不用花钱，但后来发现农民要买草堆料，光人工成本就不得了。
 

    现实状况确实如这位负责人所说。采访期间记者发现，被松桃县政府选址建设基地的孟溪镇乃属于半山区地貌，虽然有部份水稻种植，但很少有大片稻田，另星分布于漫山之中。而双孢菇种植每亩地需至少12亩地以上的稻草作为堆料，这样一来虽然稻草不值钱，但收集、运输这些稻草的人工成本让农民无法承受，所谓确保在当年9月底之前农户种植双孢菇面积达到2000亩根本无法确保！
 

    胡龙则认为：松桃县政府的说辞严重背离了协议约定和事实，双孢菇种植不仅技术成熟，在多地有成功案例，而且项目实施方案对气候、土壤、材料等都有着明确的数据要求，当初松桃县政府明确表示：当地水稻种植面积超过17万亩，完全能够保障双孢菇种植项目的材料需求，况且当地盛产玉米秸秆可以替代稻草。胡龙强调：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协议签订后，县、乡政府正逢换届选举，没有人来过问此事。
 

    被“踢”入绝境的客商
 

    时至11月份，已错过最佳种植时节，眼看投入巨资已育好的菌苗惨遭废弃，巳建成的加工厂也将无料可加，胡龙忧心如焚，先后数次向松桃县政府递交《关于“食用菌项目”2012年发展设想及请求政府支持的报告》，对来年项目的实施提出方案和措施，请求县政府在政策引导、宣传动员、资金扶助等方面有针对性地给予支持和帮助，但根本没人理会。
 

    2011年底，松桃县政府组织由农牧局、审计局、财政局等部门组成的审计小组，对胡龙公司的经济损失进行评估，但之后没了下文。
 

    随后更大的灾难降临。由于松桃县为胡龙公司选定的厂址紧靠泄洪河木耳河的河床， 2013年5月29日夜河水猛涨，整个厂区遭受灭顶之灾……事后专家现场考察意见，公司厂区现处位置不仅违反《国家河道管理条例》和《国家防洪管理条例》规定，而且厂区地基土层潜伏着多种地质灾害危险。
 

    2013年6月初，诚铭公司的遭遇引起了有关方面的关注，农工党贵州省委黄惠玲副主委协调铜仁市政协，向铜仁市委、市政府转达了企业诉求，市委、市政府领导也向松桃县政府做出了解决问题的批示。记者辗转得到的一份材料称：“松桃县政府已对诚铭公司存在的问题进行了梳理反馈，与诚铭公司协商了解决方案。”结论是“办结”。
 

    然而诚铭公司却说，根本没有任何人和他们联系过。当胡龙和企业股东又找到张武副县长时，张副县长表示“无能为力”。
 

    双孢菇种植生产这一惠农项目高调开启，却半途而废。胡龙说“损失惨重”：在松桃的菌苗培育损失、项目建设投资损失等共计1600万元，是他与其他股东多年的积蓄，有一部分甚至是高利贷。
 

    2014年9月1日，胡龙再次向松桃县政府提交了关于诚铭公司进行二次创业的报告：第一、公司直接向菇农提供全部生产原料，确保原料的高效利用，同时让菇农能够有效控制种植成本;第二，公司自建基地，实行标准化管理，起宣传示范作用，树立菇农信心；第三，改进生产工艺，提高原料生产的机械化和自动化程度，提高效率，降低成本。第四，提升管理，加强宣传与沟通，引导更多农户自愿种植食用菌。公司通过组织农户参观学习，开办培训班，引导农户自愿加入食用菌种植的行列，逐步发展大户（专业户）。第五，公司再筹资800万元，恳请松桃县政府予以一定的资金扶持，选址重建基地和加工厂。
 

    9月下旬胡龙得到回复：县政府领导的意见，与孟溪镇的领导谈。
 

    胡龙致电求见孟溪镇的领导，这位孟溪镇的领导说：你是与县政府签的合同，没理由找我啊。你如果非要见我，我顶多只能以私人身份跟你聊一聊。 (采写:黄凤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