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白建庄矿业:老人
我进锅贴店时里面已有两桌人,我靠墙边坐着,我的前一桌有三个人,一对中年男女相挨而坐,应该是对夫妻。对面坐着一位七旬老妇,她脸颊消瘦,大耳廓,也许已到耄耋之年,但那凌乱的头发,显得老人精神抖擞,我不敢随己称她已耄耋之岁。七旬,以表尊重。后一桌四个人,三男一女,他们年纪相差不多,都和父亲一般大。我听到他们说着昨天的新闻,聊着河南的白马寺,谈着下一步想要去的地方,听他们说话,能感到他们很有活力,不认命,趁着年过半百的精力,再去与大好河山赌一回。
前一桌的三个人言语很少,中年夫妇给老人要了一碗热粥,让老人趁热喝,一边还给老人说着锅贴马上就好。店里的伙夫很麻利,前后两桌的饭菜先后端上来。我观察到:前一桌的菜刚上来,老人就夹着菜送到嘴里,他们点了三个菜,炸豆腐、干煸蘑菇、炒土豆丝,老人胳膊短,夹菜不得力,中年男子把菜给老人夹到她面前的盘子里,老人不知是贪吃还是饥饿,大把大把地夹菜,把盘子里菜吃的很干净,这应该与她年轻时候养成的习惯有关。我看到老人的面容,她其实是个美丽的女人,纤细的眉毛如今因为松弛的皮肤失去了它固有的曲线,眉毛如今垮落在眼上,形成了两道短暂的抛物线;老人应该是个高鼻梁,高挺的鼻子耸立在人群中,不知飒下了多少人羡慕的眼光,笔直端正的鼻子是一个人的美丽所在,如今老人鼻子厚实,已看不出她曾经的端正;老人头发很密,我能猜到她三十年前的样子,三十年前,她五十岁不到,此时她的孩子刚刚成年,她还有心思去打扮,我猜她准备去锅贴店会见一位朋友,她在自家门口的镜子前打理着自己,头发中有几丝白发,她正努力地把显眼的白发埋在黑发下面,我看到她拿起了万紫千红,轻轻擦抹在脸部和手部,再在镜子前晃了晃自己,感觉一切都好后,她出门了。此时她坐在我前一桌,看到她那不足二十岁的孩子夹菜时不慎把一丝菜掉在了地上,她批评着她的孩子,嘴里说着要节约珍惜的话。而今,这位七旬老人坐在我的前一桌,她既贪吃又饥饿,她把中年男子夹给她的菜一丝不剩地吃了个精光,并还尝试着再去夹新菜,我还看到她桌子的下面,已掉下了一地的菜。
后一桌的四个人谈论着面前菜的味道,他们从菜的味道说到穿衣,再说到民国的历史,再说到了斯大林。锅贴上来时,他们又说到了菜的味道。
老人急着去吃锅贴,热腾腾的锅贴冒着香气,烤得发黄流油的锅贴皮不禁给人食欲。中年男子把锅贴夹到老人盘子中,让老人慢慢吃。老人一口吃下锅贴并准备夹下一个。老人一直都没有说话,只盯着桌上的热菜。我看到老人穿着睡衣和拖鞋,我想起就在二十年前,老人还是很讲究的。二十年前,儿子新婚不久,儿子每次出门前老人都会帮儿子打理衣领和鞋带。我看到她嘱咐儿子:结婚了,以后出门就不只是代表自己,学着妈这样从衣领到鞋带都打理整齐,给媳妇的父母留个好印象。儿子急匆匆,又有些不耐烦,我看到老人继续叮嘱道:结婚了,就不要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光着膀子,出门就要穿衣服,穿上了就要穿好,谁看了谁不说咱家的儿子棒呐。老人要说很多,老人还没有说完,儿子都已出了家门。老人如今顾不到儿子身上衣服的整齐,说不出能叮嘱到儿子的话,能顾到的,只有自己仅剩的一张嘴。
我起身的时候老人看着我,七旬老妇眼神呆滞,没有了一丝神色。这份眼意的传达,不是与姑娘般的情趣打俏;也不是与妇女般的礼貌示意;更不是与美人般的赞美欣赏。我知道,时光缩退十年,老人是从不会与一位陌生人有这样的目往!(王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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